但章懿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对自己这一次做的菜不太满意。
苏墨坐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块排骨。
其实苏墨并不能尝出味道，只感觉闻到了一丝醋香，于是说：“你做的是糖醋排骨吗？挺好吃的。”
章懿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老婆你能尝出排骨的味儿？”
苏墨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其实我尝不出来，但是我能闻到香味，而且排骨的肉很嫩，这是真的。”
苏墨的语气真挚。
章懿却更显得苦恼了，他坐下夹起一块排骨，潦草地咬了几口，又把骨头吐了出来。
“我也尝不出味儿了，怎么回事？”章懿郁闷地说。
苏墨：“？！”
“你真的尝不出味道？”苏墨小心地问。
“尝不出来，但也是我跟你一样能闻到香味，”章懿说，“老婆，我总算能理解你平常吃东西的状态了，原来就是这么一个无味的世界啊。”
章懿故作轻松的话，听在苏墨的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效果。
章懿的体质——变得跟他一样了？
会是因为戴上了水晶手环的缘故么？
可到了夜里，苏墨在心里祈祷着能够重新在梦里见到师父，向师父问个究竟，却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扶书上仙的到来。
师父似乎送完这个礼物之后就又选择隐匿了。
章懿第二天味觉也没有任何改善。
他自己倒是接受良好，认为这样也就能离他老婆的世界更近一步了。
不过他也就味觉和他老婆距离近了而已，他出门试着念了句咒语，并没有任何作用。
他并不能和他老婆一样腾云驾雾，去远处也还是必须开车。
章懿虽然在婚假期间，但芒城分公司正经历转型过渡期，他每天还是需要去公司亲自盯一眼进度才能放心。
章懿开着车到了芒城分公司，从进入公司大门他就在收获员工的鲜花与祝福。
他一一道谢，捧着满怀鲜花从专用电梯到达自己的办公室。
他只需要在公司每天坐阵一小时，所以没有打算带上苏墨。
但只要他出门，苏墨的卷轴总是跟着他的。
以前他只是能隐约感觉到卷轴的存在，如今他一抬头就能亲眼看到卷轴是以如何的姿态悬在他的头顶。
除此之外，他又发现自己的体质似乎发生了不少的其他改变。
比如他召开一个临时会议，行政人员送茶水进来，走到他面前时突然步履不稳，半杯茶就这么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一时间全涌上来关心他的手臂是否被烫伤，冯钦甚至已经哭着举起电话打算拨打120。
章懿卷起衣袖却发现手臂的皮肤完好无损，哪怕他的衣服仍旧被开水浸润，他的手臂却毫无知觉。
他发现自己似乎感知不到烫。
这只算是虚惊一场，章懿回休息室换了件衣服便让会议继续了。
但这个疙瘩仍旧在章懿的心里留了下来。
苏墨虽然放任章懿去了公司，但其实一直在透过卷轴关注着章懿这边的动静。
他看到章懿的五感正在发生着变化，也与章懿产生了一样的焦虑。
无法联系到师父，苏墨只能找崔暝商议了。
崔暝据说已经在去往雪城的路上，但一听苏墨这边的情形如此诡异，他马上又折返回来，降落在苏墨所在的公寓里。
“你说章懿只不过戴了只手环就跟你的体质变得一样了？”崔暝一落地便说，“这怎么可能？他终究是个凡人，就算扶书上仙灵力超凡，也不可能朝夕之间就把他变成仙灵。”
“可是当初和我一同拜入师父门下的仙灵都是受师父点化，我们最开始，也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植物。”苏墨轻声说。
“如果是这样，七百年前他的灵力就已经达到神通了，”崔暝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你都对扶书说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帮你？”
“我没有对他说什么，那天我们只是匆匆见了个面，他像是看出我和章懿身份悬殊，所以才送了这件礼物给我。”苏墨茫然地说。
“有没有可能，他想要改善你和章懿的现状，那只手环戴在章懿手上，就能调整章懿的体质？”崔暝摸了摸下巴，“而且，他的法术倒也不是不可逆的，你如果想要暂停，随时可以把章懿的那只手环取下来，扶书真是给你留了很大的余地啊。”
“真的可以吗？取下手环就能中止这一切？”苏墨有些迟疑。
他并不太确定，他究竟是想要让章懿过平凡的生活，还是想让章懿变得跟他一样，与他相伴终生。
而且这个终生，很有可能没有终点。
“你自己取舍吧，不过我建议你征求一下章总的意见，”崔暝打了个呵欠，“毕竟只不过牺牲一点味觉就能获得永生，这对凡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且，扶书上仙帮你解决了这个难题，你也就不用担心会因为违反仙界与冥界的规矩而遭受天罚了，这不是一举两得么？”崔暝最后说了一句。
苏墨心里一震，喃喃地说了句：“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说这是他唯一能送我的礼物了。”
*
苏墨的确可以因为扶书的这个举动而免受天罚，但他依旧需要在意章懿的个人意愿。
当天晚上，章懿让五星饭店送餐，和苏墨两人一同食不知味地把晚餐吃完了。
苏墨看着章懿，决定把自己想问的那句话问出口。
但章懿拿纸巾擦了擦嘴，先他一步开口了：“老婆，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其实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我曾经觉得遗憾，我跟你终究仙人有别，我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你的感受，”章懿接着说，“如果这一次因为某种机缘，我可以变得像你一样，其实算是弥补了我那时候的遗憾。”
“不是某种机缘，是这只手环，”苏墨看着章懿手腕上戴着的那只莹洁的水晶手环，“是因为我给你戴上的这只手环，你才会突然变成这样的。”
“这只手环？”章懿有些吃惊，他想过无数种他被机缘砸中的可能性，却万万没想到单凭这一只小小的手环就办到了。
“所以，如果你不愿意接受这种改变，我随时都可以帮你把手环取下来。”苏墨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一句。
“如果跟我变得一样，你可能不只是五感会发生改变，同时，你的容貌也会永远停在这一刻，你会经历你身边的人的生老病死，但你可能再也参与不进去，”苏墨轻声说，“而且，过二十年，你可能要跟我一道重新申领一个身份，你的公司和家人都必须抛下，我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苏墨说到这里，已经觉得章懿不会同意了。
当一个神仙也并不见得就比这一世做一个福禄双全的凡人更值得留念。
章懿沉思许久，问：“取下手环我就能重新变成原来的我，是这个意思吗？”
苏墨点头：“是。”
“如果我回到普通人的身份，三五十年后，我白发苍苍，你却依旧年轻貌美，并且你要守着我的病体过很长时间，最终看着我死去。”章懿语气平静地说，“老婆，你会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么？”
苏墨不久前就曾设想过这一幕，可比起章懿的意愿，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并不那么重要。
“如果你愿意，我就愿意。”他认真地这么回答。
“那我不愿意。”章懿用另一只手覆住手腕处的手环，“我就算活到一百岁，在这个世间也就只能够再活七十来年，可是七十年后，我再也见不到你，甚至会失去和你之间的一切记忆，那么这七十年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么？”
“相反，只是牺牲味觉和一部分知觉，我就能够每天每年跟你在一起，对我来说，这才是赚到了。”章懿非常镇定地分析，“你刚提到我的家人和公司，其实三十年之后我父母就已经老去了，我陪他们的时间也就只有这段时间而已，至于公司——”
章懿轻哼一声：“你还信不过你老公的能力么？无论在哪里，我都可以重新建造又一个懿心集团的神话，更别提我重活之后资产依旧在我身上，根本不需要白手起家。”
章懿对苏墨的现状已经基本了解，因此能举一反三，分析得十分透彻。
苏墨许久也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章懿竟然会接受，而且接受得如此坦然。
“我只有一个小要求，老婆。”章懿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苏墨镇定了一下心神：“你说。”
“二十年后就让我们重新来过，我感觉是不是太快了，起码这一世，我可以多活几年，等到我父母都仙逝了之后，我再跟你重新回到二十岁那年么？”章懿低声问。
苏墨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以，我会跟你一同好好陪伴他们的。”
“那就决定了？”章懿笑了笑，向他伸出手：“你愿意与我共度终生么？”
苏墨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时眼神一片坚定。
他拉住了章懿的手，声音柔和而执着：“我愿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六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明天贴番外。
虽然无人在意，但还是给预收打个广告吧。
专栏点进去第一本是接下去预计要写的，另外还有十几本完结文都可以看看。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