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皓行似乎也想不到自由来得这么轻巧，一时有些愣怔。阿生在卫敛的授意下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卫敛静静望着谢皓行，苍白的脸埋在枕上，病号服套在身上，竟显得有些脆弱。
“皓行，我的头好疼，你能过来，抱抱我吗？”卫敛睫毛轻颤，视线中满含希冀。
谢皓行倚在床头，一只脚屈起，闻言撇嘴道：“你侧躺着压到受伤的地方了，能不疼吗？”
卫敛默了一下，便不再开口。谢皓行等了会，心里告诫自己不要理他，他是个神经病。两分钟后，却仍旧忍不住回过头，结果看到卫敛眉头紧蹙，脑门上全是虚汗，看起来不太好。
谢皓行握了握拳，却还是跳下床，把卫敛的脑袋扶正。结果他依旧一动不动，面上都泛着青，跟要死了一样。
谢皓行内心“咯噔”一声，站起来准备按铃。
卫敛的眼睛又睁开了，虚弱地笑着说：“我没事，吓唬你的。皓行，你还是这么关心我。”
谢皓行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这个人作弄来作弄去、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他冷哼一声，坐回床上，侧过身，背对卫敛。
不一会儿，卫敛又说：“我头还是有点疼，皓行，你能抱抱我吗？”
谢皓行闭着眼睛，冷淡地说：“你疼死吧，没人会在乎你。”
没有得到谢皓行的回应，卫敛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望着他。
谢皓行有些受不了他的目光，太执着也太炽热，一不留神就会被灼穿。
僵持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谢皓行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他回过头，卫敛已经睡着了。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整个人没有半分生气。
谢皓行总觉得哪里不对，难不成自己混乱中下手过重，直接把卫敛敲成重伤了？
他赤着脚下床，站在窗边觑着外面。楼层很高，能一览医院后面的花园。熟悉的布局，是东阳医院。
谢皓行跑到另一边，推开门，阿生凶神恶煞堵在外面，语气不善道：“要去哪儿？”
谢皓行冷冷道：“尿尿。”
阿生嘴角一抽，瞥了眼室内，“里面不是有洗手间吗？”
“肾太好，怕吵醒你老板。”
阿生愣了一下，紧接着十分无语。谢皓行不耐烦道：“我看你们老板也不像肾好的样子，好不容易休息会儿，你想把他吵醒吗？”
阿生有点不服气，“我老板肾好不好，你怎么知道？你再敢……”他话音一顿，望向谢皓行身后，抿了抿唇，最后妥协道：“行，我跟你一起出去。”
谢皓行皱起眉，上下审视阿生，脸色古怪地好像阿生有什么特殊癖好似的。阿生额角青筋直跳，忍着没发作。
谢皓行穿上鞋，戴上口罩，就出去了。
已经入秋了，东阳医院后花园的绿意持久不散。离开卫敛的视线，连空气都清新了。谢皓行深吸一口气，无视阿生的催促，慢悠悠在小道上闲逛。
走着走着，碰到一个小姑娘，手里挎着花篮，直直挡在他前面。
“哥哥，买花吗？”小姑娘扬起一张如花般娇嫩的脸蛋，脆生生地问。
谢皓行看她花篮中争奇斗艳的花朵，柔声道：“不用啦，哥哥没钱。”
小姑娘有些失望，“那好吧。”
她错开身体，从谢皓行身旁离开。
谢皓行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到“哒哒”的小跑声。还没回过神，小姑娘就站在他身前，拿出一支月季，递给他，“哥哥，送给你。”
谢皓行看着那朵娇艳欲滴的月季，没有接过。
小姑娘瘪着嘴，明显不开心了，“哥哥不喜欢月季花吗？”
谢皓行招架不住她黑葡萄似的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只好接过，“不，哥哥很喜欢月季。是谁让你出来卖花的？你妈妈吗？她要是知道你随便送了一支给我，会不会生你的气？”
“才不是呢！我想买玩具，妈妈不让，妈妈说自己的东西自己争取，所以我就来卖花。”
“好孩子。”谢皓行弯了眼角，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小姑娘怔了怔，脸蛋红红的，欢快道：“哥哥你真好看！是跟月季花最配的人！”
谢皓行一愣，旋即哑然失笑。他捧着月季，想再跟小姑娘说几句话，小姑娘突然欢呼一声，跑远了拉住一个女人的手，“妈妈，你怎么来了？！”
女人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我一直跟着你，是你没发现而已。一个人跑那么远，也不怕被坏人抓到！”
小姑娘抱着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含笑的目光投向谢皓行。两人一对视，她的笑弧减淡了些，瞳中有些许疑惑，下一秒，笑容就彻底消失了。
谢皓行心一跳，下意识低下头，余光看见女人把小女孩抱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心也冷了下来，看了眼手里的月季，把它拍到不远处阿生的身上，沉默着走出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