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跟踪
上一周收容所里转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女人看着面生，头发乱糟糟的全是结，耷拉在耳后。据说是从矿场来的流浪汉。收容所有时候有时候会来几个矿场来的流浪汉，这些流浪汉在这个收容所晃过一遭，很快就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去。女人前两天来的时候精神不正常，收容所里的人对她总是拳打脚踢的。这种事情现在杨姐见怪不怪，她没有勇气做那只出头鸟来主张正义，这个收容所也没有这样的人。杨姐只能在女人挨了一顿毒打后去给她擦擦脸。
那女人被打的昏迷不醒，脸上还有血痕。杨巧一个人偷不做声地去给她擦了把脸，毛巾从女人的脸拿下来的时候女人呻吟了一声，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杨巧的衣服。絮絮叨叨地在昏迷中不知道说着什么。杨姐听不清，就和几年前的那个男孩一样，她永远听不懂这些人的诉苦和绝望。她茫然着看着女人，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了，她泪流满面，血混着泪一起流下来。
在过了几天，杨姐发现女人不见了。上头的人说转到精神病院去了。杨姐司空见惯，她冷漠地想，是人死了呢，还是真的去了什么精神病院呢？她房间里挂着一件永远不会有人来穿的毛衣，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这个冷漠的想法在后几天被人证实了，一个自称是记者的年轻的小伙子找上了她，杨巧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宣泄口，恨不得马上把所有的事情和细节都告诉给这个男孩，当时这么做的时候她没有考虑到后果，杨姐天真的想着如果自己不能解决这件事情，那这个年轻的记者总能解决这件事情吧。她这么想着，自然把事情一点一点地讲清楚了。但事情的接过很快就来了，不知道上级从哪知道了这事，单独把杨姐找过去谈话。谈话里面委婉地提到了杨姐跟小记者的那场对话，说杨姐的一些言行对收容所产生了不必要的负面影响。但他们十分宽宏大量地说看在杨姐是收容所元老级人物，一直兢兢业业为收容所服务的份上，不会追究杨姐的太多责任。接着这个领导又笑着拿出了一份协议，让杨姐看。
他笑得很和蔼，话里带着刀子。杨姐颤抖着手把这份协议草草地看了一遍，她知道自己无力更改什么了。最后签字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抖，也许是后悔，后悔自己本来也就站不出来，为什么不一辈子做那只缩头乌龟，做什么要把事情全讲出来呢。
签了这份协议后，杨姐光荣下岗了。她有下岗补贴，住着收容所里分配的员工宿舍，对外说是退休了。新的退休生活看上去还不错。杨巧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外面走走，她小有一笔积蓄，可以让自己报个什么旅行团逍遥快活一段时间。就在走的前几天，杨巧遇见了季随流。季随流和当时的那个年轻的记者一样，让她觉得很熟悉。
她呻吟着，说上一句：“作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