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到了晚上，石屋附近排队求医的人纷纷散去，倒不是他们想离开，而是晚上太冷了，有病的人本来身体就虚，挨不住啊。没人聚集，这片地方立刻变得空旷了起来，克里斯汀已经离开工厂，没了宿舍，自然而然地住进了石屋的顶楼。原本打算住底楼看门的，但是白隙不想爬楼梯，更何况还没有装玻璃窗，只用布遮挡了下，越高的地方越冷，所以最终他和格里芬住了底楼。
这是白隙第一次住在石屋，新鲜是新鲜，没有任何家具的石屋很快就看腻了。尸者们找来的木柴堆在角落里，他拿了一部分塞进水池下方，慢慢点燃，惊讶地发现燃烧的烟居然没有冒出来，他灵机一动，走出屋瞄了眼，果然发现楼顶有一个地方正冒出一股股青烟。
“烟道。”格里芬很懂行地解释，“从石头里通往房顶。”
白隙感叹道：“这倒是挺先进的。”
石头制的池子本该没有太夸张的导热性，但是这池子不知道哪里做过手脚，木柴燃烧了十五分钟，池子里的水已经暖得能洗澡了。这些水是病人们送来的，当作一部分酬劳，可班对于治病收取的酬劳比较低廉，经过白隙的怒骂，求医者已经不再那么疑神疑鬼，一旦不再纠结于对方所求，对于便宜的治疗自然是趋之若鹜，实际上，这解放了不少情绪。
“彼此信任也不错。”尸者们下班时，可班对白隙如此说，“不用考虑那么多烦心事。”
除了可班，其他尸者并不知道面食教的真相，还在一心盼望成为正式牧师。他们被称作饺皮信者，唯二的牧师就是鱼牧师克里斯汀和牛牧师可班，加上圣童格里芬和主教白隙，面食教的组织结构可以说十分贫乏。
克里斯汀捕鱼，病人们经常送些食物，很轻易就能够供养起牧师和信者。可班没有私自让任何陌生人入教，可以说方方面面都做贴合白隙的想法，令人欣慰——除了关键时刻“战略性消失”之外堪称完美——但是和反手卖人的麦克白一比，顿时就显得很不错了。
格里芬早已十分懂事地脱掉衣服，没洗澡前，他基本上每天都穿同一套白隙带过来的衣服，早就脏得不行。脱了衣服，白隙才发现他的体型并不像普通幼儿那般有个可爱的圆肚子，体型偏瘦，手脚瘦长，背后有两道鲜红纤细的伤痕，就在肩胛骨上。
“你不是不会留疤吗？”白隙疑惑地摸了下，虽然颜色存在却没有凸起的疤痕组织。
“不是疤，天生的。”格里芬一边翻着石屋角落乱七八糟的收获品一边道，“翅膀。”
白隙挑起眉毛：“你有翅膀？”
“对，长大后。”格里芬平淡地道。
白隙眨了眨眼：“你知道天使吗？”
“我知道基督教，古语言里有相关解释，我不是天使。”格里芬歪着脑袋似乎在沉思，“根据天赋遗传，这是某种移植基因。”
“你知道基因？”
“不知道，我想以后天赋遗传会告诉我。”格里芬终于从东西堆里翻出一柄剪刀。
白隙问道：“你干吗？”
“剪头发。”格里芬扯了扯头发——或者说发片，头发已经脏得结成一片一片了，“太硬了，洗不开。”
“不不不，不行。”白隙大声道，“我来替你洗。”
格里芬沉默了几秒，迟疑地道：“洗不干净的。”
“没事，慢慢来。”
格里芬的头发长得很快，发根已经窜出来一截，白隙近距离观察过，那些头发非常像黄金，不是西方人那种因为头发自带光泽配上类金色看起来像黄金的金发，而是真正的黄金，质地与软硬度相符，光泽也和头发不一样。可惜，因为头发饼在一起了没办法扯一根看看，而且小怪物居然不脱发，他快羡慕死了。
格里芬一跳进水池，原本干净清澈的水立刻浑浊了起来，当他把脑袋闷进水里，水直接变成了黑灰色。
白隙抽了抽嘴角，开始用力搓洗格里芬的发片，正如格里芬所说，这些发片即使泡了好一会儿的水依旧富有韧性，如同编织了一层又一层的丝网，纠缠在一起根分不开，唯一的变化是这些发片变软了，用手就能掐出弯度，污渍脱落之后显露出纯正黄金的灿烂色泽。
“操，不会真是金子吧？”
白隙咕哝了句，逾发用力地搓洗头发，奈何内部的污渍根本没办法清除，自然也解不开。他努力了半天依然没用，最终只能无奈地道：“实在不行就剪了吧。”
泡在水里本来昏昏欲睡的格里芬抛给白隙一个微妙的眼神，他刚要跑出水池，白隙就阻止了，他拿起剪刀挥了挥手，他自动靠到池边。
“这水怎么不烫？”白隙的手触摸到格里芬头发上的水滴才注意到不凉，他转过去低头瞄了眼，火居然还在持续燃烧着，“操，一直煮着吗？”他试了试水温，微微有点烫但是完全能够接受，也不知道这个水池做了怎样的神奇布置，八成是魔法。转念一想，这里原本就是魔法实验室，按照查理的说法，需要精确地控制时间、温度等等条件，水池能够恒温也在情理之中了。
格里芬抄起剪刀很快绞断了发片纠缠最深的下半部，散落的头发漱漱地往下掉污渍，令本就脏兮兮的池水完全变成了黑色。这个时候又没办法添新水，他一头钻进水里用力搓洗着头发，当他直起身时，金发终于散落了下来，披在他的脖子上，仿佛有一桩盐与黄金制成的雕像伫立在墨水中，火焰跳动，昏黄光芒把他映衬得一点也不像人类。
白隙呆了几秒，呢喃了一句：“你的睫毛是金色的。”以前太脏了，尽管他一直想洗格里芬，但是一来天气不好，二来也缺乏盛水的器皿，只能乘着雨天接水糊一下脸，不要说干净了，连一般的清洁都算不上。
“对啊。”格里芬抓了把头发，“头发也是金的。”
白隙下意识低头，刚转了一点赶紧抬起来：看什么，还是小孩子呢！
当格里芬走出水池时，金发在火光之下散发着黄金特有的油脂状光芒，甚至带了一点反光到墙壁上。令白隙目瞪口呆的是，他捡起剪下来的头发扔进水池下的灶口，片刻后，拿起剪刀夹出了一陀金子。
眼见着格里芬要把这陀金子拍到头上，白隙赶紧道：“给我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