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隙捏着头发看了许久，抬头看了看仓库的景色，莫名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他沉吟了下，收起头发，关上门叫来了格里芬。
“你能和那个孩子交流吗？”白隙问。
“哪个？”格里芬问。
“发烧的那个。”白隙道，“你和他谈话了吗？”
格里芬摇了摇头，皱起眉毛道：“他什么也不懂。”
“他几岁了？”白隙问。
“六岁。”格里芬摸到了门道，“他记得被父母扔到下城区的。”
“他记得这个？”白隙有些意外，“几岁时被扔的？”
“一个月前。”格里芬道。
“哦。”白隙不禁有些同情，随即又觉得不对，“如果他六岁了，好歹知道一些事情吧？比如自己是什么，住哪，乱七八糟别的情况。”
“他不记得了。”格里芬蹲下来无聊地抠着砖缝，“他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隙停顿了下，道：“但是他记得是父母把他扔过来的。”
“对。”格里芬从缝里抠出一只虫子就要往嘴里送，“他……啊！”
白隙一巴掌打掉了虫子，面容扭曲地道：“以后不许吃地上捡的东西。”
格里芬眨巴下眼睛，有些不满地道：“虫子好吃的。”
“不行！”白隙一瞪眼，看着格里芬在脸上搓了两下又把手指往嘴里送，连忙把孩子拎起来，“脸上抠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吃！”
“哦。”对于这一点格里芬倒是不怎么抵触，毕竟不好吃啊，他只是饿得习惯了，任何东西只要进嘴不难受就吃下去，饥饿曾经与他如影随行，“那身上抠下来的呢？”
“不行。”白隙在心里重复了一百遍“自己捡的”，耐着性子道，“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难吃吗？”
格里芬噘了下嘴：“比饿死强。”
好吧。
白隙噎了一下，道：“我不是说你这样不对，但是现在你能吃饱了，这些不好的东西就不要吃了。”
格里芬语出惊人：“我没吃饱。”
白隙震惊了。这次他带了充足的即食食品过来，三明治、馒头、面包、饼干以及瓶装饮料等等，本来打算短时间内就回地球的，所以并没有带太多耐储存食物，毕竟大部分耐储存的食物不好吃啊。易腐类的食物当然迅速被吃掉了，即使冬季寒冷，有些东西也摆不了太久的。基本上格里芬每天吃的量是他的三到四倍，即使这样也没吃饱？
联想到先前格里芬一天能吃下七八份压缩干粮，白隙只觉得这孩子的胃口深不可测。
“你有吃饱过吗？”白隙问。
格里芬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从生下来就没有？”白隙惊讶地道，“父母呢？”
“没见过。”格里芬道。
“是不是忘了？”白隙猜测道。
“我出生不到一年。”格里芬说，“我没见过父母。”
白隙摸了摸格里芬的脑袋，板结成一块的头发如同毛刺一样，他稍微理了理，只理成了几片硬板。
格里芬沉默了会儿，抬头问：“我应该伤心吗？”
这个问题戳中了白隙心中的软处：“你想伤心吗？”
“我不知道。”格里芬看向错综复杂的巷子，“我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很可怜，天赋遗传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从来没有见过光明，就不会因为黑暗而痛苦。
白隙突然很悲伤，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格里芬，而是一种对自我虚伪的唾弃。他以为在救格里芬，实际上根本没有把握，他无法改变这个城市也无法把格里芬带去地球，唯一有可能的选择是持续供养好几年，四年后格里芬从生理上来说就二十岁了，只要天赋遗传不出问题就能成长为一个好小伙子，但是，这唯一的可能也要看运气以及他的坚持。
为了自我的良心与痛苦引导格里芬向往光明，却无法提供光明，何等的虚伪与无能！
“我、我要回家一段时间。”白隙道，“你在这里要好好的。”他蹲下来平视着格里芬，干涩地道，“无论如何，第一要务是保证你的存活。你要活着，哪怕不择手段杀人放火，如果有必要的话先下手，不……总之一切都要以你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