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别扭（5）
“要不还是算了吧。一生漫长，你年纪尚轻，遇到一个稍有成就的人便觉得他了不起。往后你还会遇到千千万万不同的人，他们在各自平凡的追寻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去爱这些平凡的人吧，我不过是一缕带血的冤魂，在渣滓中挣扎罢了。”
好听的声音说出的却是刺耳的话。
明晃晃的月光从未如此刺眼，如一把利刃刺入王浦双眼，他被迫割出两行泪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无助地说道：“怎么这么突然，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陆白濯看着他满脸泪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说了三个字：“算了吧。”
繁星闪烁，夜阑人静，安静到只听得见身旁人努力抑制的啜泣。
陆白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的接受，宛如在用自己的灵魂打赌，每一次都不出意外输掉一份赌注，一步一步地退让。
他开始觉得被一个少年喜欢或许也不错，甚至在神交之后真的产生了那样的想法，试试吧。
他知道神交意味着什么，那是互通心意的道侣之间的亲密行为，他甚至为了试试的想法在道侣面前花枝招展地露了一手，虽然最后有些狼狈。
可是路篱芷和仁紫的故事就发生在身边，不容忽视。当深陷其中，谋划和爱人只能择其一，路篱芷为了心中正义而忽视了仁紫，最终也抛弃了孩子，等到如今追悔莫及。可补救有什么意义呢？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既然另一方注定会受到伤害，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斩断这场荒诞的故事。
既然会面临选择，既然会有痛苦，那就在最一开始切断痛苦的根源吧。
陆白濯剑使得最好，他在即将倾泻出爱意的那一刹那，挥剑斩断欲念。如今他侧头，无形的剑高高举起，对着王浦，对他说道：“算了吧。”
柔情似水的长剑利落斩下。
王浦手心被攥出了热汗，他的表情木讷，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八月的天气不算清冷，为何眼前会结了雾。
两人谁也没有挪动半分，陆白濯因克制显得眼尾绯红艳丽，整个人美得不像话。
最终陆白濯叹了口气，拦腰将王浦抱了起来，小心地放在紫檀床塌。
滚烫的血液流淌出，虽然在黑夜之中，但陆白濯确信，有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过胸前，一路找寻着，落到了他的掌心。灼烧得他生疼。
八月的深夜，风停树止，兽歇鸟静，而陆白濯的耳边并非万籁寂静。即使在昏迷之中，身边之人的爱慕之情依旧震耳欲聋，那是难能可贵的少年的心意。
被他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少年心意。
*
南域之行又拖了数日才列上行程，陆白濯在无名峰闭关不出，生生拖到了九月。
此时，桂花树已经盛开，王浦仰头看着满眼飘落的桂花，伸手去接。
这些日子来，他开始感激自己作为半妖，有一日三餐和睡眠的需求，因为只有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才可以心无旁骛地忘记烦恼，专心致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其余时间便好好修炼。
好好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哭得泣不成声的那个夜晚似乎从来没有来过。
“阿浦，东西收拾妥当没？”书生见王浦愣神着的没动，大声嚷嚷道：“就数你要带的东西最多。”
王浦回过神来，慌张地疾步走到书生身边，手心还捏着两颗金灿灿的桂花，道：“妥了。”
书生瞧了眼王浦，眼圈红红的，就是一只无助的小白兔。他下巴点点陆白濯的方向，道：“同他一起还是同我们一起？”
王浦手心攥紧，闷声道：“还是你收留我吧。”
书生心知肚明，他温柔地拍了拍王浦道：“咱们的坐白虎，比娇气的锥轿威风多了。娇娇来，给他凶一个！”
“嗷——”猛虎咆哮，娇娇摇身一变，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骤然出现，带着威猛的气势，粗壮有力前爪不断刨地，引起滚滚浓烟。
“咳咳...”书生被无端掀起的烟尘呛得一阵咳嗽，浓烟四散，蔓延至陆白濯跟前，他冷漠无声地瞪了白虎一眼。
“呜——”白虎娇娇畏惧地低头，四肢并拢，耷拉着脑袋贴坐下来。
札岭晃着手臂从浓烟中灰头土脸地出现，他看了眼王浦，又瞧了瞧他身后，疑惑道：“糯米团子呢？”
王浦呆呆地反应了半天才理解他问的小叔，神色晦暗道：“十五夜里被主上弹进松木龛，要月余才能苏醒回来了。我将他随身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