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别扭（4）
札岭的庆生大会准时在非昱亭热热闹闹地召开。
非昱亭临崖而建，绿树掩映，鸟语花香。此刻六角朱雀喙衔明灯，目光柔和，少了威厉，多了惬意。
黑绸的夜空，圆月高挂。
王浦抱着小叔乘坐小木兔慢悠悠晃过来的时候，暮旻刚端了一盆刚浸了山泉的瓜果摆上大理石桌，她抬头瞥见王浦的身影，忙挥手招呼两人来。
书生、娇娇皆已入席，札岭也刚上座，小叔见到札岭欢喜地挣脱王浦怀抱，直扑札岭，口齿清晰地喊着：“鼎鼎！”
札岭已经习惯这样的称呼，也习惯了糯米团子的投怀送抱，张开怀抱稳稳接住。
有时候人的习惯，就这么容易形成，札岭还真是来者不拒。王浦心里不是滋味儿地瞪了眼札岭，默默挨着娇娇坐下。
石桌上好酒佳酿，裹着夜色沁人心脾。
酒过三巡，夜色更深。众人微醺，微风拂来，个个都醉眼朦胧。
小叔赖在札岭怀里，玩他的头发，下面几簇被脏手和口水搓到打结，札岭却毫无察觉。
也不知谁起的头，话题又绕到了南域。
“主上说那南域两百年一遇的机缘，十六年前曾开启过？”暮旻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
“可不是吗！”书生躺在摇椅上，折扇“嚓”地一下展开，不服气道：“我当时就说看到过南方祥瑞，他却觉得是我诓他。”
“别说主上，我都不信你的鬼话。”暮旻瞄了他一眼，道：“那你说是什么祥瑞？”
“七彩祥云！恍惚间还听到了龙吟，不对好像是凤鸣...不对是虎啸！”书生有一搭没一塔地挥着折扇，仿佛真的在回忆。
书生本来耳聪目明，可越说到后面越离谱，毫无说服力，暮旻打趣他道：“这虎啸莫不是娇娇在晨练吧。”
众人哄然大笑，气氛到此时才和谐不少。
谈笑间，又举杯再次恭贺札岭生辰。众人随了生辰礼，王浦捧着一块羊脂般的润玉，上雕双龙戏珠像，他挠着头不好意思道：“不是贵重的礼物，不要介怀。”
札岭大大咧咧地接过来，喜眉笑眼道：“龙图腾！我欢喜得很。”
他的喜欢不似作假，将润玉在手上爱不释手地抚摸，道：“再说最贵重的生辰礼物你们都比不上。”
他下巴往上一点，随意说道：“喏，这座虚危城也是我的生辰礼。”
这些事情饶是书生也是头一回听到，他一个鱼挺从摇椅坐起来，侧头问道：“谁这么大手笔？”
“我阿娘。”札岭仍旧摩挲这那块玉，不专心地对着书生道：“刚出生时我已通心智，阿娘说这虚危城是专门送我的。接着她又说肚子疼，好像还有个弟弟要出生，让我在原处等她，从此她就再也没回来了。”
起、承、转、合，没一处听着是正常的。
书生接不下这荒谬无比的回答，只能转移话题问娇娇：“娇娇的阿娘呢？”
娇娇本在埋头擦开山斧，板斧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他闻言抬头，神色平淡地说道：“阿娘生下我后，将我留在暗娄峰便离开了。”
魔族的阿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不过此刻王浦才发现，魔族虽寿命悠长，亲情之间却并没有那么多羁绊，总是孑然一身的魔族，或许也可能是被迫独立。
而这里最令人欣羡的亲情莫过于暮旻和暮景，他不禁转过头望向暮旻，却发现她抿着嘴一语不发，似乎在竭力克制某种感情。
除了王浦，资深的众人都大概了解一些上昂城背景，书生又拾起一颗葡萄塞进暮旻嘴里，安抚道：“没人问你，别东想西想。”
暮旻努力憋出难看的的笑容，道：“没事，大家既然是伙伴，早晚都会知道的。”
她深吸一口气，对王浦慢声细语道：“我和小景本是上昂少城主，我们也并非双胞胎，甚至比她年长二十有余。小景出生时娘亲难产而亡，那时候上昂城不知如何流窜出一个谣言，‘祸患出，杀父母，血洗城’。”
说到这里她低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又稳住声线道：“后来，阿娘仙逝，阿爹被害，上昂城最终也改头换面，那些无知的城民叫嚣着说她不该存活，可我认为该遭天谴的应当是流言发布者，而不是小景。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为何要背负如此大的罪名...”
“没关系，一切都够去了，暮景已有新的人生，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书生拍拍暮旻的脑袋，轻声安慰道。
暮旻微微点头，顿了半晌只说道：“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