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年关（3）
众人退下，只余王浦和暮景两人。站在议事殿大门外，前后不过数月，却生出了恍然隔世的感觉。
两人各自整理了一下情绪，这一次没有借助代步，而是王浦主动拉着暮景从议事殿踏上去寝殿那条唯一的山道。
一路雪花扑扑簌簌落着，两人在白雪皑皑中拉直了手臂，互不言语。
等回到寝殿，两人身上都带了层寒气。
有了蕉城女魔的经验，王浦对血誓的签订已经相当熟练。
他小跑从寝殿取下剩余的血墨，两人就排排蜷坐在寝殿门槛上，举行一对一的血誓仪式。
暮景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挽起衣袖递到王浦跟前。
王浦蘸取少许血墨，侧身埋头在暮景的手臂上仔细一笔一划描绘虚危城标志。
一时间，两人之间静默着。
暮景此时心里依旧恍惚，她发呆看着王浦墨黑的脑袋在眼前晃动，主上的信任和姐姐的担忧，徘徊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直到乌龟画成。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跃然于手臂。
暮景抬起手壁，她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眸。
就这？！
这是如此庄严的血誓，这是姐姐一直阻止她签订的血誓。
“......”
暮景的反应算是女魔中比较常见的，王浦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并且学会了陆白濯的生硬转换话题。
“攻下蕉城以后，神秘的魔域南部即将展露。恭喜你呀暮景姐姐，以往你都是后勤，这一次终于成为任务的先锋啦。”
暮景酝酿片刻回复心情，认命地扯下衣袖挡住小乌龟，闷闷道：“那是，我一定不会辜负主上的信任。”
说着她又郑重道：“驻守东西边城的城主，都是实力强大的魔将。蕉城乃统一魔域的关键关口，不能出错。我还任重而道远呢。”
“只是暮旻姐姐很舍不得你的。”王浦回想到议事殿暮旻不可置信的眼神和盈眶的泪水，共情地惆怅起来。
“可是你也说过，履行自己的使命让自己更有意义。我也想像你一样。王浦，你很勇敢。”
暮景年纪比王浦稍长，可她远不及王浦聪明和有主意，但现在她在努力向更好的更称职的魔将靠拢。她侧头看向王浦道：“你才十四，就能为了自己的使命孤身前往虚危城。你的任务更加艰难和痛苦，可是你依旧不惧困苦。”
末了，她又长叹一口气道：“你来以后主上的变化很大，虚危城的变化也很大。我能感受到一切都在欣欣向荣，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做。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只能顺应着变化。”
暮景对王浦有着孤小离家的怜惜，有着多谋善断的羡慕。她也不过是虚长几岁而已。
她侧头，真挚地问道：“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使命感？”
王浦很理解暮景的心境，他回道：“我只是尽自己的全力，去达成目标。”
他又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爹从小教育我，要对主上衷心，要为魔族殚精竭力，万事要以大计为重。”最后总结发言：“我爹说的总不会错吧。”
“你爹倒是，对魔族很衷心…”人族对魔族尽心尽力，暮景觉得稀奇。
“主上对房心城很好，我们一城受他的庇护，都生活得很好。”王浦点头，他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暮景苦笑道：“暮旻不是这样教育我，我永远被她保护在襁褓之中，凡事无需强求，尽职尽责即可。”
王浦对前事回忆一番，点头同意道：“暮旻姐姐看起来确实更成熟一点。”
暮景不满他的回应，撇着嘴道：“我和暮旻作为上昂城的贡品从小就来到虚危城，小时候的记忆大都已经模糊，但从我记事起暮旻一直都挡在我的前面。”
她很想回忆往事，但是脑中混乱不堪，有一层薄雾阻挡了她幼时的画面。她茫然地搓揉着额头，但于事无补。
良久，索性放弃回忆，继续道：“暮旻为了我主动和主上签了血誓为他效忠。而我因为暮旻的效忠，选择效忠主上。呵...”她呵出一口冷气,“其实我很想和她共同面对困难。我们是双胞胎姐妹，我不需要她的保护。但她什么都不懂，一直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保护我。”
王浦安静听着暮景的倾诉，没有插话。他知道这一刻暮景需要的是倾听而不是开导。
这是她埋在心里长久以来的顽症。
“血誓意味着牵制。她愿意主动被拴住，只为了保全我一丝自由。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一辈子在她的羽翼之下。”
上昂城战败的贡品，现在却如此衷心服侍陆白濯。难言的苦衷原来是姐妹之间的守护。
心事终于吐露出来，暮景觉得畅快了许多。
先前的鹅毛大雪转小，一些细雪零零散散飘落，有的随着凛冽朔风拂过来，两人吸着鼻涕却毫不所动，依旧端坐在门槛上。
也不知是谁又起了个话头，两人又重新聊起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难舍难分。
“不怕冷了？”
一道黑影挡住了眼前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