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低下了头,眸中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他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我陪你吧。”
卫离急忙摇头,生怕时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假装轻松的笑了笑,“我自己就行。”
时宁听着卫离满是期待的话,抬眸看了眼卫离,“真的不用我陪么?”
卫离点点头,时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允,“嗯,那你走吧,早点回来。”
“好。”卫离答应道。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时宁突然喊了他一句,“帮我买支笔回来。”
卫离愣了片刻,他哪里还会回来,可卫离不想让时宁怀疑他,只好点点头说好。
卫离最后抬眸认认真真的不舍地看了时宁一眼,“时宁。”
时宁闻声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他昨天特意找人给他做的月白长袍,外面披着自己送他的黑色狐裘,如墨长发用一根发髻高高束起,仿若谪仙入凡尘。
他冲着自己挥了挥手中的面具,朝自己露出一抹笑,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说,“别等我。”
“嗯。”
卫离闻言,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时宁身上收回来。
时宁,再见。
想着时宁刚才让他买笔,卫离喊来了青衣,把事情跟他交代了下,便戴上了面具,从马厩里牵了匹马直奔相府去了。
卫离前脚刚走,王府书房里就传来一声声巨响。
沐童忙跑到书房,整个书房一片狼藉。
地面上碎纸屑散落一地,前几日陈贵妃派人送来的上等好玉制成的茶壶和茶杯摔成了碎片和齑粉,足见摔东西的人有多愤怒。
沐童被吓到了,慌慌张张往地上一跪,嘴里哆哆嗦嗦的叫了句,“王……王爷。”
他这不叫还好,一叫时宁反而眼睛更红了,他伸手很很用力的往书桌上一砸,上等的檀木被他砸出了四个不算明显的小坑。
沐童噌一声起来,连跑带爬的跑到时宁身边,跪着拉住了时宁砸的红肿的手,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劝时宁,“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您……”他抽噎了一会儿,缓了口气,“您……您别这样。”
沐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他看着时宁红肿的厉害的手,断断续续的哭着说,“奴才……这就去找程大夫……给您上药。”
“您要是有……有什么不高兴的,尽管拿……奴才撒气,您别这样伤害自己……”
老管家闻声赶来,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况,心下明了。
这么多年来,能让小王爷如此动怒乃至于失去理智的,怕是只有卫小侯爷一个人了。
“快去找大夫。”管家看着跪在地上的沐童嘱咐。
把人支走后,老管家叹了一口气,“小王爷,您有什么事能跟老奴说说么?”
老管家可以说是看着时宁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为了王府尽心尽力,殚精竭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这个王府。
对时宁来说,他不单单是个管家,更是个值得他敬重的长辈。
时宁回过神来,脱力一般一下子瘫坐在檀木椅子上,头靠着椅背,慢慢闭上了眼睛。
“留住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刚刚……”
时宁停顿了片刻,从鼻间哼出一抹不屑的自嘲般的轻笑,“我明明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
“这三天,我跟他生气,我躲着他,我对他说狠话,对他没好脸色,他只顾着哄我,不问我为什么生气,也不跟我说实话。”
时宁叹了口气,“看见他胸前的伤,我百般哄着他,借酒装疯的趁机套话,他也不肯说实话。”
“三天啊。”
时宁苦笑一声,声音逐渐有些嘶哑,“整整三天,他但凡看到我的愤怒,我的伤心难过,我的百般谦让,但凡对我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和留恋,都不会像如今这般不管不顾的一心赴死吧。”
老管家叹了口气,果然是跟小侯爷有关,虽然时宁说的什么一心赴死他听不懂,但他相信卫小侯爷对小王爷是有感情的,“小王爷,老奴一大把年纪了,看着比谁都通透。”
“小侯爷他若是对您是有感情的,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啊?”
时宁苦笑,他自知卫离对他好,就像小时候对兄弟对朋友一样。
可卫离对他的感情也仅限于兄弟情义而已,在他心里,自己早晚是要娶妻生子的。
他恨的是,卫离为了拉拢丞相帮自己,宁愿为了他时宁去死,也不愿意陪他一起活着。
卫离宁愿让自己苟活着去随随便便找个女人成亲也不愿意跟他共同面对。
他不信自己,卫离从来都没有信过他。
他只把自己看成那种需要靠别人的帮助来苟且偷生的软弱之人,在他眼里,一个像行尸走肉般活着的时宁比一个有血有肉的时宁更重要。
又或许,卫离对自己所有的好,也不是什么兄弟情义,不过都是在报恩罢了。
在他眼里,自己是他的恩人的儿子,是他的小恩人,是他需要回报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