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暑(二)
急诊里,乔星海捂着肚子歪在椅子上,文笙和他中间隔了一个座,正在输ye。
于良送陶跃回去了,光头还在派出所里交代他下y的情况。乔星海出手不算重,对方身上没伤,他自己挨的一脚倒是不轻,当时倒在地上,人还没爬起来就先吐了一场。
二位警官陪着他们到医院,一通检查完,都没大毛病,但文笙得输个ye,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输ye袋里的y下去了半袋,文笙才起了这个话头。
乔星海看过来,显得很冷淡,“我也让人下过y。”
他说的挺平静,可蜷起的手指和绷紧的下颌出卖了他,让文笙一个少气无力的人都看出了端倪。
文笙没再追问,只真诚地道了声谢,就当这件事就这么翻篇了。
手机在这时候突兀地叫喊起来,文笙却没接,翻过来直接挂了。
再来打,又挂断。
可对面像有什么偏执症,一连打了十几通,也没要中断的意思。
最终,文笙把手机给关了。
这一夜在乔星海的脑子里跟幻灯片似的,辗转了派出所和医院,在他用棉被卷住自己,躺在海棠cun的床上时,突如其来地,非常地害怕。
天蒙蒙亮了,海棠cun却灯火通明。
乔星海紧紧地裹着两床被子,身上捂出了汗也不肯撒开手。
他细细地嗅着旁边的枕头,却只闻到洗衣ye干爽的味道。
一点秦一白的痕迹都找不着了。
什么都没有了。
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乔星海不知道自己哭了一场,醒来时候摸着被子是湿的,才晓得是又犯病了。
从被子里爬出来,头疼得很厉害。
手机上,除了于良的未接,就是陶跃的两条消息。
-我在海棠cun门ko,醒了就来给我开门。
-我约了陈大夫。
乔星海邋里邋遢地出门,把晒了小半天的陶跃给捡回了屋。
“胡胜利给你订的明早机票,我带赵果跟你一块走。”陶跃换了拖鞋,在后面小心地望着他后脑勺,“胡胜利那王八,听说咱俩都要去,妈的高兴得差点厥过去,说给换头等舱——你行李收了没,这回可是真进山,要啥没……你干啥!”
乔星海突然停了脚,陶跃险些正面拍上去。
他眼睛很红,薄薄一层眼皮耷拉着,“是怕我去死吗?”
“有病。”陶跃托着他下巴往边一推,“真以为自杀是那么容易提起勇气的事呢。”她手指尖戳在他心ko上,“不瞒你说,上回你站在三十二层楼顶,我是真怕。可你现在找着希望了,死不了的。”
乔星海没再多说,趿拉着拖鞋去洗手间了。
下午,两人去安和医院见了陈大夫。
陈大夫还是老样子,笑眯眯一老太太,见了乔星海就说他又帅不少。
乔星海和陈大夫聊了半个多小时,他出来之后,陈大夫跟陶跃说,情况不严重,昨晚属于应激反应,但之后他的状态不会太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陈大夫给开了y,末了,才问陶跃:“他有爱人了吗?”
陶跃迟疑了下,道:“算有了吧。”
“创伤的存在是长期的,处理这方面问题还是要谨慎。如果有可能,你和他商量下,带对方来见见我。”陈大夫说,“他对这个话题比较抗拒,下意识在回避,不肯主动谈及。”
拎上一兜y,从安和医院出去,陶跃却觉得西斜的日头很刺眼,红彤彤一轮,很不美妙,显得吵嚷又灼热。
几年前,她接着乔星海的电话时,也是这么一个下午。
他们那会儿还不怎么熟,正聊着工作,乔星海忽然很小声地说,陶跃,救我。
经过了漫长的,将近半个月的info交流,陶跃才带着警察,找到了被锁在远郊别墅的乔星海。
不用说乔星海,就连陶跃都没法具体回忆当时那个情形。
——将近三十八度的气温下,一向大喇喇的姑娘,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看着走在前面,紧攥着拳的乔星海,搓了把自己僵硬的脸,三两步跟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姐妹,挽着手走吧,我们小姐妹出街都这样的。”
乔星海停下来,迎着夕阳看着她,短暂地笑了下,没拒绝。
“好吧,姐妹。”
人有时候真的很需要另一个人类的温度。
熨帖、放松、简单的温度。
秦一白一直没联系上乔星海,从他发了个航班info说进组了之后,就失联了。
他的东西倒是没全都带走,只是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都搬到客卧了,主卧里冰凉凉的没有一丁点他住过的痕迹。
秦一白一回来,就让空荡荡的大屋拍了一脸冷漠无情。
“乔星海。”
“跟我说句话,知道你有信号,别装个哑巴。”
也是凑巧,秦一白的两个朋友约他出去喝一杯,去的就是于良那间“迷途”。碰上于良,这位不知内情的缺心眼跟客人聊得欢,转头看见秦一白,哟了声,说秦老板可回来了,哎……我们乔的小脾气好点没,怎么一进山连人影都没了。
于良心里也怪苦,不但乔星海不吱声了,连带着陶跃都发十句只回一句,问就是忙,忙得头脚倒悬。
陶跃只说,乔星海肚皮上那块淤青好了,没事了。
于良糙惯了,听外伤好了只当啥事也没了,这会儿看见秦一白,嘴欠,在动脑子前先动了嘴。
问题是他糙,秦一白可不糙,一句话就听出了毛病。三下五除二,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