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芒种（二）
乔星海被孙千度盯着看了一个晚上。
对方眼神之真诚炽热，连王远航瞄见都不住地苦笑。暗自与孙千度比较一番后，甘拜下风。旋即带着一丝酸不溜丢的滋味，把自己那没勇气也没本事挑明的心思摁回胸腔里，就此了断。
中途，趁着孙千度去洗手间的功夫，于良挤到乔星海旁边，与他耳语道：“你和你初恋的事我没跟老孙讲过，怕伤他。现在既然你身边没人，初恋又都是过去时了，那你不如考虑考虑老孙——兄弟摸着良心说，你要是错过了他，估计这辈子都没人能这么把你搁心里惦记了。”
这话听着怪悲哀，可细一想，又真是这样。
乔星海喝了不少，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和头顶五光十色的灯相起了面。
他对孙千度整个人的印象都模糊得像盖了一层毛玻璃，只记得给孙千度补过课，被他塞过大包小包的零食，因为他和秦一白吵过架……呿，秦一白这个小心眼。
算一算，和秦一白吵架的理由里，孙千度大概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可不，谁让秦一白的脑瓜里总是装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总有一百个道理来狡辩，是世界第一有理之人——没进校辩论队真是校方一大损失。
“听见没，发什么愣呢。”于良给他一肘，把乔星海怼醒了。
“听见了。”乔星海连眼珠都没动，梦呓似的，“你说的对……但爱么，总要两情相悦才叫爱。”
于良斜眼瞧他，“你哪一段不是两情相悦，又哪一段落着好结果了？”
乔星海嗤地一笑，“还真是没，一个个的，全都不欢而散。”
于良竖起根手指往他心ko一戳，“那是因为你一个个的都没往这走啊兄弟。”
乔星海不说话了，开始盯着房顶上的彩绘出神。
那些缠绕的藤蔓，锁链一样，让他想起一个弥漫着血腥气的下午，破碎的画面、颤抖的人体、失控的尖叫……
梦魇捕捉了乔星海，孙千度拿着阮宁给的地址送他回甜水胡同时，他坐在发动机嗷嗷咆哮的车里，整个人蜷缩着，贴紧了车门，一副要逃离的姿态。
孙千度试着跟他说话，却得不到能理出逻辑的回应。
乔星海的手机在他ko袋里神经质地亮了又灭，直到没电熄火，彻底安静。
车开不进甜水胡同，孙千度停在路边，刚掀开车门要把乔星海扶下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拽他的人力气挺大，这一把直接就把他扯退了两步。
孙千度不爽地抬头，正要还手，却没料看见一个让他讨厌了很多年的人。
秦一白压了满肚子火，亮度有限的路灯下，一猛子也没认出来孙千度，以为是乔星海又在外面随便混的野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下没绷住，下手重了。
——算了，重就重吧。
秦一白头也没回，敷衍地道了声“抱歉”，便弯下腰一手托乔星海后脑勺，一手拽他胳膊，很不客气地把他从又矮又憋的大牛里给扥了出来。
谁知道乔星海这厮喝了假酒一样，腿刚迈下来就跪了，膝盖正磕马路牙子上，疼得他“呜”一声，在秦一白手里挣扎起来。
“靠！”孙千度恼得不行，冲过来就把秦一白给搡开了，“秦一白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
秦三爷一听对方喊出了自己大名，这才给了个正眼，可惜还是没认出来，他皱着眉，带着一身瞧不上暴发户的傲慢，“你哪位？”
“你妈的……”孙千度一手架住乔星海，一手撑着车门凑近，“孙千度！才几年啊秦一白，你可就认不出小爷了，看来你学霸的脑子也不怎么样嘛。”
孙千度……
这仨字就足够让秦一白奓毛了。
“是你啊。”秦一白掸掸袖子，站直了，争当文明人，“乔星海这都不省人事了，我们就不邀你进去坐了。”他冲着孙千度伸手，问他要乔星海，“我先带他回，将来有机会再约。”
孙千度没搭理他，反倒把乔星海搂紧了，“拉倒吧，我什么们，你哪根葱？”仗着身高，他扒拉秦一白，“起开，你……前面带路。”
秦一白额角的青筋都要蹦得破皮而出了，可又没法反驳——确实，“我什么们”呢，也不算哪根葱。
他现如今只是乔星海墙挨墙的隔壁邻居，充其量算是过期八百年的前男友。
这一ko黄连的苦秦一白说不出，只好往肚里吞。但当着孙千度，不能让这小子平白拔了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