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程老爷子相识的日子不长,可却很爱这个慈祥可爱的老人家,如今天人永隔,他心里难过。
他知道程司柏心里也难过,可是他不会哭。
所以他得哭双倍的,希望眼泪掉完后,也能带走程司柏心里的悲痛。
男人细瘦的肩一抽一抽的。
程司柏将他抱进怀里,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他。感受着怀抱里实实在在的触感,他才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才觉得这世上他还有亲人,还有爱人。
手术室的灯灭了之后,医生摘下口罩,对他们说了句抱歉。
程司松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进去,他大喊大叫的开始砸东西。
“谁说没救的,你们别走,你们给我回来,我给你们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回我爷爷, 我什么都愿意,我给你们钱......”
他几近崩溃,跪在床前大哭了起来。
“小淮,我没爷爷了,我再也没家了。”
程司柏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点点的哭音,许淮意心疼极了,他举起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隔着泪眼与他对视,“你还有我啊,还有咱爸咱妈呢,不是吗?”
程司柏紧紧的将人抱在怀里,力道之大恨不得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人从生到死,不过眨眼间。
程老爷子的身后事也得准备起来了,程司松一把将程司柏推开,“我家的事不用你管,爷爷的后事我会置办妥当的,现在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滚了。”
程司柏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下一刻就要砸在程司松的脸上,好在许淮意及时拦住了他。
他挡在程司柏的身前,“我问你,你不要我们的帮忙,你打算怎么给爷爷办身后事?中式的?西式的?爷爷要葬在哪里?宴请那些宾客?有什么样的礼仪?”
“这些问题如果你能回答上来,我们一句话也不多说,立刻就走。”
程司松自从回国后就跟苏远成在一起,他哪里知道这些,他咬着唇偏着头不说话。
“如果你不知道,就听我们的安排。现在爷爷已经走了,你难道还要看着他走也走的不安稳吗?”
许淮意的话问的他哑口无言。
最后冷哼一声,甩手出去了。
程老爷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的身后事早已交代的清清楚楚,程司柏按着老人家的遗愿给他办了,没有开悼念会,没有宴请宾客,只是低调的将他葬在了他儿子的旁边。
山风习习,海浪阵阵。
众人在老爷子的坟前挨个送了花,有人离去,最后只剩下许淮意、程司柏和程司松。
“公司的事情我已经交接清楚了,一应的手续都在书房的皮箱里。”程司柏自嘲的笑了笑,翻了翻自己的衣服,“你们程家的东西我一点也没带走。”
说完他拉着许淮意的手往山下走去。
墓地里很安静,程司松坐在两个墓碑的中间,仿佛爸爸和爷爷还在一样,那些积攒在他心里的恨,随着清风,随着浪潮似乎在慢慢散去,一切都变的那么不重要了。
他拿出手机给苏远成发语音。
【你在哪儿?我想你了。】
消息发出去,可他知道注定不会有回音的。
现在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他赶走了程司柏,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可然后呢?
然后呢?
许淮意走了一段停了下来,他朝身后看了一眼,“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他去找了程司松。
程司松见他去而复返,嗤笑了一声。
“你还回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许淮意没搭理他,“我回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成。”
程司松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他面前,“你有他的消息,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许淮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了解阿成,他要是不想让你找到,怎么会告诉我呢?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阿成他没事,他不会因为你的错去惩罚他自己,仅此而已。”
程司松看着许淮意朝着山下跑去,抓起程司柏的手,两人肩并肩的下了山。
残阳如血,几只乌鸦在墓地的上方盘旋着,跟着落在一旁的枯树上,
程司松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
那些他自以为大仇得报的快感一丝丝都没有,他甚至开始怀疑他这些年心底的恨到底值不值得,当年家里出事,他年纪小,一时接受不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了程司柏的头上。
他骂他扫把星,烧了他的作业,让他滚。
这些还不够,他还咬他,抓他,打他。
每每这个时候,爷爷总是护着程司柏,可爷爷越是护,他心里就越恨。
他恨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程司柏接回家来,恨出车祸那天为什么死的不是程司柏,恨爷爷的偏心眼。
恨上天不公,恨一切他能恨的。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