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哥哥
房间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刺的人鼻头发酸。
惨白的灯光照在人脸上,仿佛给人脸刷上了一层白,程老爷子气若游丝,连胸口的起伏都很微弱,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仪器响着冰冷的声音。
程司松冲了过去,跪在床边,他握住程老爷子如枯柴般的手,哭了起来。
“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气你的,我只是想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我这样有错吗?”
程老爷子艰难的抬起手,缓缓的搭在了男人的脑袋上,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唇瓣翕动着,可却听不到声音。
程司柏站在一旁,他懂老爷子的心思。
他知道他没有怪过程司松,就像这么多年,程司松对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可他却从来没怪过他一样。
“爷爷,你想说什么?”
程司柏将耳朵贴在了男人的嘴边,有极低的声音传出来,钻进他的耳朵里,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程司柏。
“小松...倘或有一天你撑不下去了,记得去找你哥...他...他会帮你的......”
程司松咬着牙,他原本想说就算死他也不会求程司柏的,可看着濒死的老爷子他到底没忍心,轻轻的点了点头。
“爷爷,我知道了。”
程老爷子又对着程司柏招了招手。
程司柏走了过去,程司松瞪了他一眼才闪到一旁,他微微弯腰将耳朵贴了过去,男人的声音很弱很弱,甚至都感觉不到呼吸拂在皮肤上的触感。
“我...我儿子没了......我从来没怪过你,这些年我知道你过的不容易,可...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帮我们照顾照顾小松......”
“无论你是觉得欠我们的也好,真心的也罢,答应我。”
老爷子的手死死的攥住了他的手,手臂上的青筋登时就立了起来,他眼睛圆睁着,死死的盯着程司柏,“我死了,就剩你们兄弟两相依为命了,答应我......”
“任何时候你都要记得,小松叫了你那么多年哥哥。”
哥哥。
一个称呼。
也是一种责任。
程司柏懂,也知道。
“好。”
程司柏的话音刚落,程老爷子又全身脱力重新躺了回去,他大口的喘息着,看向了另一侧的许淮意,许淮意赶紧走到床边,握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
“爷爷。”
程老爷子将程司柏的手跟许淮意的手放在一起。
一个人总是孤孤单单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个依靠,透过掌心的接触许淮意甚至能清楚感受到老爷子生命力的流逝,他眼圈红红的,强忍着没掉泪。
“我...我把我家小柏交给...交给你了......”
“他...这个...孩子...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实际上比...比谁都没安全感......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以后要好好的...好好的......”
程老爷子的话忽然止住,仪器也开始叫了起来。
程司松慌忙的叫着医生,程司柏则安静的站在床边,握着老爷子的手,他低着头,轻声说:“爷爷,我们会好好的,您放心去吧。”
“在那边看到我爸,让他别生气,我不会跟小松争任何东西的。”
“还有...你们要是泉下有知,让妈妈醒过来吧。”
房间里顿时乱了起来,程司松是被医护人员推出了手术室的,他看了一眼程司柏,男人一直低着头,许淮意则一直牵着他的手。
他忽然就有些嫉妒了。
他想起了苏远成。
掏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却发现苏远成给他发的微信。
【我们分手吧。】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程司松看了又看,看了又看,他慌了,给他拨了视屏电话,可是打不通,他又给他打了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原地走来走去。
许淮意看到苏远成发的微信后,愣了好大一会儿。
【小淮,我去外面散散心,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半载,不用担心我,也别找我,到时候回来给你带礼物,爱你。】
苏远成的爱总是在口上,上学的时候他就爱跟别人说他是他最最最好的朋友,绝对没有之一。
每次打电话也总以爱你,么么哒之类的话结尾。
【好,注意安全,任何时候我都在,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不关机也不静音的,还有不准缺席我的婚礼,你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你不来我到哪里去找伴郎啊,记得哦......】
发完微信后,他没忍住抓着程司柏的西装贴在他的手臂上哭了起来。
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亲近的人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