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整张脸都水肿了，趴在他床头安静睡着了。
陆如斯望着她脸上的伤，蹙起了眉。李幼最爱美了，而且这多疼啊。
陆如斯叹了口气，别开头，拳头握紧又无力地松开。他是个没本事的人，老是让她受伤。
李幼没睡多久就醒了，她坐起来，看着陆如斯，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眼泪簌簌地掉。
陆如斯忍着浑身的不适，艰难地替她擦去眼泪，指尖触上她脸庞的那一刻，他不舍得拿开了。
李幼问：“你妈妈呢？打电话没联系上。”
陆如斯说：“别让她知道了，免得她担心。”
他找了家庭保姆照顾他妈妈，只有打保姆的电话才能联系上他妈妈。
李幼吸吸鼻子：“那你自己请个护工。”
陆如斯说：“好。”
李幼起身走了。
陆如斯闭了闭眼，拿起手机才发现有条未读信息，很简短的一句话：【你、李幼、虞歌，我死也要拉一个垫背！】
陆如斯拨回去，提示号码是空号。大概率是网上买的电话卡，不用苏小约实名，用一次就丢。陆如斯抿抿唇，手机放回床头，因为这句话，心里的不安一点点扩大。
这时，李幼折返了回来。
她手里提着吃的。陆如斯有一瞬惊讶，他以为她不会回来了，他还记得她说讨厌他。
李幼把饭放他床头，不自然地说：“赶紧吃，你现在只能吃些流食。”
陆如斯笑：“好。”
可他动不了，最后是李幼一勺勺喂他。
李幼有些不耐烦，在他吃下最后一口后，气呼呼地扔掉勺子：“我还没这么照顾过别人呢，麻烦死了，走了！”
可没过几个小时，她又回来了，站在门口忸怩地问：“你找的护工呢？”
陆如斯说：“还没找。”
李幼凶巴巴地说：“那谁照顾你？”
谁照顾，当然是她亲自照顾。陆如斯后来找的人，李幼怎么看都看不惯，用各种借口撵走了她们。
她还不忘抱怨：“一群人是笨蛋吗？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把病人照顾得断气了！”
陆如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李幼是不可能提起苏小约的，虞歌和江季川来探望陆如斯时，说起了苏小约下落不明的事。
陆如斯苦笑。
她都下落不明了，还不忘每天发条短信来恐吓他。
可再后来，李幼来医院途中差点被车撞，虞歌路过街边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瓶砸伤了肩膀。
陆如斯如梦初醒，这不是巧合，苏小约是真疯了。
电话号码每天都在变，他收到信息就试图联系苏小约，在出院的前一天终于打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苏小约又哭又笑地说：“陆如斯，我不好过，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然后电话挂了。
陆如斯握紧手机，想通了一件事：苏小约犯下的罪，哪怕抓住她，顶多做几年牢也出来了。她还是有机会伤害他，伤害李幼，伤害虞歌。
陆如斯给苏小约发了信息：【见一面吧。】
没几分钟，苏小约回了信息：【好啊。】
出院后，陆如斯用最快的速度把房子卖了。办理手续时，他总是望着家对面的那栋楼发呆。
李幼和他约定过，大学毕业结婚。她和他妈妈是水火不容的，陆如斯说买对面楼作为他们的新房。
不用离他妈妈太远，李幼也不用和她住一起。
李幼一听，开心了，叫他加紧攒钱，争取毕业付首付。
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
陆如斯用卖房子的钱，在一家养老院为母亲买了照顾终生的服务，甚至包含了送葬等一系列后事。
陆如斯还给经理塞了不少钱，托他多多照顾妈妈。
送母亲去养老院的那天，陆妈妈像是意识到什么，拉着陆如斯的手又哭又闹，挣扎幅度过大，好几次差点掉下轮椅。
陆如斯蹲下身，轻轻把她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说来惭愧，她亲力亲为把他拉扯大，辛苦一辈子，他却把她送到养老院。
看着陆妈妈额前的白发，陆如斯咬着牙才憋住眼泪狠下心离开。
陆如斯去超市买了不少水果，所有的种类都被他买了个遍。李幼喜欢吃水果，但讨厌麻烦，这么些年，都是他给她剥的。
陆如斯把果肉放进干净的玻璃瓶，放得满满当当后再仔细封好。直径十多厘米的玻璃瓶，一共十多瓶。他用隐隐作痛的手指提到李幼家。
李幼愕然：“你这是做什么？”
陆如斯说：“你照顾我这么多天，总该有点报酬。”
李幼妈妈路过门口，阴阳怪气来了句：“廉价。”
李幼看见了陆如斯浸血的指缝，扭头冲李妈妈吼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话吗？”
李妈妈囔囔着“女大不中留”离开了。
李幼不接东西，咬着下唇纠结好半天才问：“你那天为什么挡在苏小约面前？”
陆如斯蓦地笑了：“小幼，这个问题困扰你很久了对吧。”
李幼说：“是！我快气死了！”
可后来陆如斯满身是血倒在地上，她又什么都顾不得了。
陆如斯温柔地说：“下次告诉你好不好。”
李幼火了。
“不说算了！吊个屁的胃口！”
她一把关上了门，差点砸上陆如斯的鼻尖。
五秒不到，门又开了，李幼抢走陆如斯手里的东西，瞪了他一眼再次关上了门。
陆如斯看着空空的双手，浅浅笑了下。
收下了就好，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给她剥水果。
和苏小约的相约地点是一座山头，那里有间木屋。
苏小约很谨慎，从头裹到脚，一步三回头。
陆如斯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警察。”
苏小约疑心病很重：“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陆如斯笑里有几分寒：“当然是杀了你。”
陆如斯不是乱来的人，苏小约不敢相信他会这么疯狂。可他用力把她绑在了木屋柱子上，点燃了木屋。
眼睁睁看着火苗上窜，浓烟愈来愈烈，苏小约被熏出了泪，咳着嗽说：“陆如斯，你疯了吗？我死了，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等着变成杀/人/犯吧。”
陆如斯只是站在外边安静看着。
他都知道。
等出去他就自首。
以后可能会狼狈点，可能会抬不起头。可他的人生里，还有割不断的牵挂。
只是天不如人意，下了场大雨，偏远地区，起了场不容易发现的火，雨水生生浇灭了它。
披头散发的苏小约大笑起来：“陆如斯，天都要和你作对！”
陆如斯扯扯嘴角：“或许是吧。”
前些日子下了不少雨，山头松动，陆如斯准备换个方式时发生了山体滑坡。
他和苏小约一起滚下山坡，大堆大堆土块往他们身上砸。
陆如斯抬手挡住头，耳边是苏小约的尖叫，他眼里进了不少泥土，疼得他眼里睁不开，他甚至清楚感觉到身上骨头碎裂的痛楚。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前，他仿佛听见李幼问：“你为什么要挡在苏小约身前？”
陆如斯没说出口的答案是：因为你的刀尖朝着她的脑门，很容易闹出人命。他只是不愿意，她洁白的世界染上任何污点。
如果还有机会见到李幼，陆如斯一定会好好和李幼说清楚。
可苏小约说得对，连上天都要和他作对，再不愿给他回答李幼问题的机会。
……
具电视台报道：6月27日，城西半山腰发现两俱尸/体，面容已辨别不清，经法医鉴定为一男一女，死亡原因为泥土堆压导致窒息，两人的具体身份还有待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