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深情不寿
陆如斯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
他对父亲没有一丝印象，随母亲姓。
记忆中唯一一次问起关于父亲的问题，是他三岁时。
他的妈妈告诉他，他爸死了，后来坟被刨了，骨灰都让人扬了。
阴森森的字词一个个从她牙缝里迸出来一般，配上恶狠狠的表情，把小陆如斯吓得够呛，纵使心里再多疑问，他再也没问过有关的问题。
一是不敢了。
二是从答案里，他敏锐察觉到妈妈不喜欢提到父亲。
他的妈妈，一个人承担起两个人的生活。
一个女人，没有丈夫却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只能活得比男人还刚烈。她在外受了委屈也只能抱抱他。陆如斯不舍得让她不开心。
陆妈妈性格强势，陆如斯却是对谁都温柔，总能同一时间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
初中某次期末考试，他成绩下滑。
陆妈妈参加家长会时在公众场合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虞歌和李幼躲在墙后边看戏，等她走了才敢出来。
虞歌目露同情：“陆如斯，有这样的妈妈，日子一定过得水深火热吧。”
陆如斯尴尬地笑笑：“我妈妈她就是刀子嘴，对我可好了。”
李幼拿着成绩单，愁得不行：“陆如斯，你这么好的成绩还挨骂啊，你妈妈这要求也太高了点。我以后嫁给你，岂不是稍微出点差池就要遭殃了。”
陆如斯连忙保证：“不会不会，我不会让妈妈骂你的。”
李幼才不信：“难道你还会和你妈妈顶嘴不成？”
陆如斯：“……”
当然不会。
可他也不会让李幼受委屈。
陆如斯没和陆妈妈说过他谈恋爱的事，早恋这种事，在他家是绝对禁止的。
李幼家还好，她在家经常笑嘻嘻抱着手机和陆如斯聊天，她爸妈嗅到了她谈恋爱的气息。青春期，爱情萌芽正常，没做出出格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了。
李幼还以为她和陆如斯的事稳了。
高考完，她第一次和父母提起他。
在短暂的了解后，她的父母开始反对他们的交往。
陆如斯单亲家庭长大，这种孩子多少对母亲的依恋有些严重，李幼嫁给他，要和他妈妈有什么分歧，他多半是不会护着她。
李幼反驳说不是，要亲自带陆如斯来见他们。
两位家长却不肯退让。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敢冒险，还开始安排李幼和各色男人见面。
李幼怕陆如斯难过，从没提及这些事。
陆如斯大一那年，一直要强的陆妈妈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过度劳累引发的脑溢血。
医生告诉陆如斯，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包括但不限于肢体瘫痪、认知障碍、吞咽障碍等。
陆如斯沉默听着，第一次觉得天快塌了。
李幼不知道这事，那脾气一如既往的火爆，一点不如意就炸。
某次在她生气后，本就为妈妈愁眉不展的陆如斯破天荒没哄她，转而一个人去酒吧喝得烂醉，于是有了和苏小约荒诞的一夜。
陆如斯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看李幼的眼睛。
在李幼开玩笑说不敢嫁给他时，他曾暗暗下定决心，不会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纸是包不住火的。
他还记得苏小约孩子流掉的那晚。
陆如斯声泪俱下地对着李幼忏悔，李幼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气得直哆嗦，不停让他滚。
直到她把门用力关上，陆如斯好一阵才缓过神。他靠着门，缓缓滑到地上。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当事情发生后，解释什么都像是狡辩。
李幼一个人去旅行。陆如斯安置好母亲不顾一切跟了去。
她没说目的地，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陆如斯联系不上人就漫无目的到处跑，只希望上天垂怜，让他远远看着她图个安心也好。
李幼主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做梦，结果是个男人在说话。
陆如斯急冲冲赶到那头给的地址。
李幼抱着酒瓶哭得满脸泪。
那男人把李幼的手机给他，说：“她对着黑名单里的号码破口大骂呢，我就打了。”
陆如斯道谢后抱起李幼。
男人叫住他，提醒道：“小情侣吵架都爱搞这套，拉黑联系方式，借酒消愁，可这也太不安全了。女孩子嘛，吵架时说不定就想争个上风，做男朋友的让一让，哄一哄就过去了。”
陆如斯沉默着点点头，他认真记下了。
回酒店，李幼酒没醒，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陆如斯沉声说：“你还一个人跑酒吧？”
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她是看不到吗？
李幼才稍稍稳住情绪，他一问，她又绷不住了。
李幼起身，伸手抚上他的脸，泪眼朦胧看了好一阵才委屈巴巴地说：“陆如斯你在凶我吗？你以前从来不会凶我……”
陆如斯说：“我没有，我很担心你。”
李幼再次扑倒他怀里，哭得像是要断了气，揪着他的衣摆说：“那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做梦都全是你，你担心我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啊……”
李幼呜咽着说：“我不想和你分手，我说的都是气话，你陪陪我好不好，你多陪陪我，我很快就不生气了。从小到大，只有你才会比我爸妈哼知道怎么让我开心……陆如斯，我真的不能离开你，没了你，我会没命的……”
陆如斯紧紧抱住她，心痛得红了眼眶。
他的小幼，受万人宠爱的小公主，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这一切的源头，是他。
第二天李幼醒来显然不太明白陆如斯怎么躺在她身边。
她揉着胀疼的脑袋，不可置信捏了捏陆如斯的脸，他眼睛睁开了。
李幼：“……”
她一定是还没睡醒。
回到南深后。
李幼要面子，任凭陆如斯打不走骂不走，她对他的态度永远淡淡的。
虞歌洞察一切，对陆如斯说李幼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陆如斯只是笑，说她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临近立夏，陆如斯的母亲出院。
她吃饭要人喂，去哪都得坐上轮椅，对世界的认知变成了一个三岁小孩。
陆如斯无微不至照顾着她。
他想，等李幼彻底原谅了他，他就和她说清楚妈妈的情况。她是脾气大了些，可她很善良，她不会因此嫌弃他。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没想到苏小约会叫人欺负李幼。
李幼不是逆来顺受的人，逮住机会，从包里拿出修眉刀直直朝苏小约脸上扎去。
陆如斯心下一紧，几乎是下意识挡在了苏小约身前。
修眉刀插进他的肩膀，他还记得李幼见到他的眼神，震惊，慌乱，愤怒，羞恼，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来不及说明，有人挥起拳头砸向他的脑袋，苏小约反应过来，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陆如斯只剩一个念头，保护好李幼。
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上，陆如斯把她护在身下，拳打脚踢如数落在他身上，头晕耳鸣间，他听见李幼说：陆如斯，我讨厌你。
那一刹那，身上所有的知觉全部丧失，独独心脏，摔成了一片片，痛到不能呼吸。
意识恍惚，他好像看见李幼脸上的鲜血。
陆如斯很想替她擦去。可最后，只是喷了口鲜血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洁白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