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夜, 第二日少年还睡得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中他不肯动弹,眯眼看了看外面还并未大亮的天色:“再睡会吧, 玄生。”
那声音带着睡意,软软糯糯的。
殷玄生看着少年靠着软枕睡得静谧的模样,俯身将少年从被褥从抱了出来。
夏子皎轻轻咕哝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几乎不成音节,他也并不抗拒, 干脆窝在殷玄生怀中又眯了一会。
待到睡清醒了之后才缓缓睁开眼,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我们现在要去哪一家啊?”八大家族下一家倒霉预定。
“言博。”
“言博?!”夏子皎的瞌睡一下全消失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言博城中百年寂静, 一个少年的出现却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他站在船头吹着风,一顶羃篱垂下遮挡住了他的容颜,江风下衣袂翻飞,他微微侧头, 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风微微吹拂,扬起羃篱一角, 露出一线雪白的下颌, 旋即白纱落下, 又将一切遮挡。
正在水中采莲的少年,岸上赏花的公子哥, 都停驻下脚步望着那道身影。
言博古来出美人,水城多的是明媚婉转的姿色,众人却还是被那抹身影一瞬夺走了视线。
船上的少年正是夏子皎,他微微偏头,薄纱如烟拂动, 一双清丽的凤眸便在那层薄纱后,微微仰起看向身旁的殷玄生。
“定魄在言博,但李家避世数百年,在有魔神可能将要出世的传言的时候便安居一隅躲在了这水上城池中,他们肯定不简单,会愿意把定魄交出来吗?”
在玄风城歇息一夜之后,便径直南下,如今已经进了自古以来的神秘之地,水城言博。
若说太一仙府是最神秘诡谲的存在,那么言博自然是第二,从南而下,两人乘在一架法船之上,驶进一片无边无际的水波之中,茫茫一片中只有无尽的水域,水面倒映着天空,几乎成了一片镜像的虚空之境。
待到驶进从南方位,殷玄生捏诀召出一条红鱼指路,船只随着那条红鱼,便进入了言博的范围之内。
言博的结界与白家的空间术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同的是这并不是一个构造出的小世界,而是将两个世界切割开,结界就像一层薄薄的透明膜,将两个世界彻底分开,若不知道进入的办法,终其一生都将找不到言博在何处。
船临近了岸,水上烟波散去,偌大的水城便展现在了眼前,亭台楼阁立于水上,薄纱停风,半卷竹帘,月楼高悬,夏子皎看着面前的城池,怔了一瞬,看着面前的景物,从未想过言博竟然是这样的世外桃源。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李家在听见魔神可能将要再次降生的消息时,便不惜破碎空间阻隔一切也要远离这些纷争。
随即,殷玄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们会交出定魄的。”
不交出定魄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据阿赖耶给出的信息,定魄是八件法器中唯一能镇守魂魄不受侵.害的法器,在为阿潜取回那一半魂魄之前,拿到定魄护好阿潜的魂魄才是要事。
夏子皎侧眸,看着他脸上冰冷淡漠的神态,面对整个言博犹如面对一只蝼蚁,俯观生死却大道无情。
“玄生。”夏子皎垂眼,心中微微一动,很想要握住殷玄生的手,船已经靠了岸,船头轻轻触在岸边轻轻晃动了一下。
殷玄生见他将手伸了过来,几乎惯性的将少年的手握在了掌中,踏上岸,侧身牵住少年,稳着少年的身形将他引上了岸。
方才驻足围观夏子皎的人,有几人一路跟着船只而下,到了岸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来往此处的修士并不少,但周身气度不凡到如此程度的却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走上前来翩翩行礼:“两位是从哪儿来?可是来我们言博游玩的,我们城中街道复杂,水道众多,不如我为二位应个路?”
他说完,目光落在夏子皎的面纱上,目光满是好奇,爱美之心人人都有,何况此等美人突然出现,想要得见一眼也并没有什么。
夏子皎与殷玄生一上岸,岸边采莲的,浣纱的,都纷纷向他俩投来了视线,少年少女大多将目光黏在了夏子皎身上,清亮的眼神亮晶晶的望着他,旋即又落在殷玄生身上,似乎很难取舍的模样。
言博避世多年,长年留在言博中的多对外界没有多大的兴趣,修为也较为普通,这里未有战火,民风也纯朴,见着前来的修士也并无多少警惕之心。
夏子皎看他如此热情的模样,心里有些怪异,言博在未曾分裂之前身为八大家族之一的领地,领地上多是修士,如今的言博怎么会大半都是凡人,除去建筑,人来人往之间便像是人类居所的繁华古城,丝毫没有仙界城池的模样。
他轻声问:“请问言博李家在何处。”
那人一怔:“你怎么如此问,李家早已经避世多年,别说外人找不到我们言博,我们言博中人。”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四周:“也找不到李家啊,若不是有修士先辈一直在对我们说曾经李家的传说,我们这一辈生得晚的可能连李家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打出生起便没见过李家。”
“?”夏子皎吃惊的瞪大了眼,转头看向殷玄生:“李家消失了?”
殷玄生微微皱起眉头,漆黑的眸底浮现出几分思索,看来他也是第一次来言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李家据传在百年前就消失了,那年下了一年的大雨,将言博淹去了一半,李家本是一方大能,应该出来主持此次的水灾事宜,谁知道水中生出了一条似蛇的怪兽,长着鳞片和鱼鳍,巡游在城中,连日不见一点光线,待这场雨停了,乌云散去,这条怪兽消失,李家也一起消失在了言博中。”
“还在这里。”殷玄生不说废话,李家还在不在这里他不知道,但他感觉得到,定魄在这座城里,只是那股气息太过模糊,无法确定具体在什么方位。
街道铺就长石板路光滑,那人并肩与他俩一同往里走,一路上亭台楼阁,楼高可摘星,两旁玉石栏杆,檀木梁柱,雕栏玉砌金石镂画,都颇具古风雅意,与如今仙界的房屋楼阁的模样颇有些不同。
“还在这里?”那人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也并不打算多问,指了指前方一个高楼:“你们来找李家肯定是找不到了,便在这里休息游玩几日也好,那处是我们言博最好的客栈,两位可以去那儿落脚,待到明早便可以赏莲,看看风雨桥,蔷薇墙,九鲤池,若是没看过这些,那你们这趟言博可就白来了。”
远处,两人站在高楼之上,珠帘半卷起,光影落在脸上,两人穿着重衣,衣饰繁复,层层又叠叠,半道光影下只露出半截下巴颌,肌肤白得像是被冲刷淘洗过百次的薄宣,如同从未见过阳光的水底白蛇,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水汽。
“他来了。”那人淡淡道。
“他也来了。”身旁的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宽阔街道上的少年与青年。
夏子皎同殷玄生走进客栈里,言博的客栈也建得满是水乡的味道,一进门便是一道水墙立在店中央,水墙中许多金光闪闪银鳞熠熠的小鱼在游动,犹如一片织金绣银的墙。
四周皆是一种半透明的玉石雕琢而成的桌椅,夏子皎一进门,一个男子便迎了出来:“两位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