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来了?”陈平安,不,眼前的这个陌生人说,“我真正的名字,叫章学定。”
“原来,是你。”丘一远没有太大的惊讶,他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关于章学定的事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十年前的事”章学定说,“我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年前我欠债,走投无路……我恳请平安帮我逃离这儿,一旦我被追债的人抓到,只有一个下场。他心软了,帮了我上船……”章学定说,“那时候他本来是打算让我在岛上躲几天,然后找机会用小船送我走……”
“是我动了不该有的心。”章学定的声音听起来太遥远了,丘一远走过去,看见这个人瞳孔之下是一片没有波澜的灰色,他看着大海,就像是熄灭了所有光的平静的灰暗,“那时候,我去厨房偷吃的,看见了许多名贵的酒和金银刀叉,我想顺手拿一些变卖,结果被人逮了个现行。”
“我本来就是偷上船的,他们查出来,把我打了个半死,我实在是太疼了,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绝望中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海潮一样,我那时候很想杀了他们……”章学定说,“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脑海里一直响起来他们说我个小偷,是个肮脏的废人,我感觉我做了什么。”
“海浪一直拍打着轮船,久久不能平静。”章学定说,“我在死后才明白,我那时觉醒了某种能力,那是我引发的海啸和暴风雨,我控制不住的愤怒,像是没有宣泄口一般狂乱地冲击着轮船……”
“我不记得轮船是怎么到达海岸的了,我只是不想死去,我后悔了,我想起自己的孩子,我想起了很多很多……我不甘心就那么死去,我想,如果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是不是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章学定低声说,“可我还是死了,我不仅杀死了我自己,还把船上的人都卷了进来。”
“……”丘一远沉默着听完,他得承认,后悔都是没用的,后悔就已经晚了,有些后悔是不可挽回的,把镜子打碎了,镜子就不再是完整的了,光着手捡起碎片只能被划伤。
“为什么,你会变成陈平安的样子?”
“因为我接受不了自己。”章学定说,“我只能否定我自己,也不会有人接受我,我不敢成为章学定回去,因为我有罪……”
“我发现旁边躺着平安,我觉得他是因我而死的。可能因为我想重新开始,可能因为我想让他活下去,可能是因为我不能接受我自己……”章学定沉重地叹气,“我也不清楚,冲击太大了,我当时很混乱,回过神就变成了平安。”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向陈家老夫妻赎罪,也一直在向你的儿女赎罪。”丘一远问,“你苟且偷生十年,换了身份,就是出现过,苏若玫也认不出你这个父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