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沉思细想,脊背不禁有些发凉。
淑妃娘娘、轩王……参与此事的每一个人,甚至于皇上……都极有可能被算计其中。
有人设局,有人解局,又有人在看破局势后重新布局,将计就计,用一双无形之手,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把局势牵引逆转,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这只“蝉”本身便毒液遍布,荆棘满身,若有猎手出击,定然伤痕累累,亦或死于非命。
景盛忽地拳头紧握,唇角扬起复杂的笑,凤眸幽深如墨,而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黎皇后果然不能小觑!
霎时间,景盛脸上的笑意徒然消失,二人四目相视,虽是静对无言,却能读懂各自的内心。
景盛面色凝重,他微侧过身,一只手搭在安子策的肩上,口吻郑重:“事已至此,无需再查,真相如何,已无关紧要。子策你要切记,宫中人心难测,莫要轻信于任何人。”
“我信督公。”安子策目光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与犹豫。
景盛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呆愣一瞬,而后将安子策紧紧拥入怀中,一字一句,诚恳真切:“子策,我定会护你周全,保你无恙,哪怕要了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如此近距离的相拥,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温热的怀抱可抵挡刀枪剑戟,肆意寒风。
“我信督公,一直都相信……”
片刻后,安子策站起身,走出姿岚亭,又向前方行了几步,缓缓来到一颗柏树旁,树影婆娑,倾泻月光。
世间种种,终抵不过一句造化弄人。
说到底,淑妃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可在这步步为营的皇宫里,谁又不是可怜之人?手中的棋子不得走错一步,倘若棋局已定,输得是命。
安子策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包着山楂种子的手帕,而后俯身蹲下,将种子埋入土壤。
这颗种子倾注了太多人的算计与阴谋,只愿它能生根发芽,重获新生,从此散去罪怨,栽种成荫,助后人乘凉。
只可惜,皇宫险恶,阴谋重重,远不如安子策希望的这般美好。
*
草木枯黄,院落萧条凄凉,梧桐拎着朱红断纹食盒站在冷宫前,一只黑羽乌鸦自房檐飞过,发出刺耳的呱呱声。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梧桐警惕的环顾四周,一番查看后,踏步悄然而入。
“娘娘,淑妃娘娘——”
梧桐轻唤几声,无人回应,诧异之际,一个身影忽地出现在她眼前,梧桐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后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子。
淑妃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站在她面前,脸颊满是泥污,眼神呆滞,往日风光不复。以抱婴儿的姿势抱着怀中之物,口中低声吟念:“皇儿乖,我的皇儿乖……”
梧桐自半侧阴影中走出,逐步向她靠近,走近细看才发现那只是用被褥包裹的枕头。见此,她不禁喃喃自语:“难道淑妃已经疯了?”
“你是谁?”见有人靠近,淑妃抱紧怀中之物,极为警惕的向后躲闪:“你休想害我的皇儿!谁也不能害本宫的皇儿!”
“娘娘这么快就把奴婢给忘了?”梧桐自顾自的来到房内,随手将食盒放置在楠木桌案上,桌案破损一角,划痕无数,可见她在冷宫的日子并不顺意。
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妃子一旦被打入冷宫,自由受限,任何人都能对其打骂责罚,连宫中下人都不把她放入眼中。吃穿用度,皆以下等次品,从高高在上的妃子,到如今要看下人的脸色行事,这其中落差之大,一时定难以接受。
梧桐边说着边打开食盒,香味四溢:“娘娘一定饿了,先来吃些东西吧!”
淑妃盯着食盒里的吃食两眼放光,她咽了咽口水,猛扑上前,一手抓住鸡腿,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那副样子显然是饿坏了。
“谁能想到仙姿玉貌的淑妃娘娘也有今天。”
梧桐饶有兴致地在身后观望,轻轻摩挲起手腕上戴着的羊脂白玉镯子,眼里满是讥笑,“娘娘慢慢吃,吃完了还有,这最后一顿饭,奴婢说什么也不能让你饿着。”
兴许是没听清梧桐所言,淑妃对她的话不予理睬,仍狼吞虎咽的吃个不停。
一盏茶的功夫,食盒内的食物被她一扫而光。
“娘娘吃饱了?”
不等淑妃作答,梧桐一点点抽出藏在衣袖间的白绫,眼神逐渐变得凶狠麻木:“既然吃饱了,娘娘也该上路了!”
梧桐走到淑妃身后,趁其不备,用白绫缠绕住她纤细的脖颈,倏地一紧,淑妃被勒的脸色青紫,拼命挣扎。
食盒在慌乱中被打翻,地面满目狼藉,物品碰撞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可无人听闻。
梧桐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加大手中力道。
“娘娘千万别怪奴婢,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梧桐咬紧牙关,用力勒拽白绫,淑妃气息逐渐微弱,挣扎的力道也小了许多,“黎皇后想让你死,奴婢自然留不得你。但愿你来世不再踏入这宫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