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已熄,淡淡月光潜窗而入。
话虽说出口,但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景盛躺在草席之上,一手枕在脑后,纤密的睫毛轻颤,幽黑的眸子亮如繁星,任凭他怎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
没过多久,便以入夜渐凉为由,钻进安子策被窝。
景盛有伤在身,安子策也并未说什么,身子向里挪动几下,为他腾出一处空位。
香梦沉酣,一觉天明。
***
清晨露起,天籁初鸣。
安子策是被清脆的鸟鸣声叫醒的。
刚一睁眼,面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见自己被景盛抱在怀里,安子策淡如清风的脸上染成一层淡淡的绯红。
恍惚片刻,随之起身离开。
安子策刚一起身,一旁的景盛亦睁开双眸。
多年来,他工于心计,满是算计,处处提防,好久都没有睡过像这般安稳的觉了。
景盛起身,换上一袭粗布衣衫,“子策,昨夜睡得可还好?”
“与此往并无区别。”安子策语气平淡,亦如此前。他缓步来到门前,“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
淡白云絮浮于空中,朝颜缠绕篱笆,开出一朵朵似喇叭一般的小花,门前的大簇薄荷丛随风舞曳,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绿油油一片。
“安大夫。”
前方有两个人影走来,霍家二兄弟一大早前来取药,手里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
鲤鱼以草绳结罥,鳞片规则整齐,鱼尾时不时抖动一下。
听着门外有动静,景盛探出脑袋,打量起面前二人,“不知这二位是?”
安子策简而言之,“你的救命恩人。”
“啊!原来是你。”霍大川一拍脑袋,上下将景盛打量一番,憨笑道:“换了身行头,差点没认出来。
权倾朝野的东厂掌印督公,一夜之间,变成隐于山林的乡野村夫。
除去景盛那张狂傲不羁的脸,单从外表看,还真有几分相似。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景盛躬身含笑,笑意未达眼底。”
“不用谢,不用谢。”霍大川慌忙摆手,连连感慨,“安大夫真是太神了,连将死之人都能救活。”
安子策垂眸未语,日头渐渐升高了些许,示意众人向屋里走去。
“霍大哥,药我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取来。”
“安大夫,这鱼你收着。”
霍小川拎起手中的鱼,执意要送给安子策,“俺娘说了,安大夫治病抓药分文不收,我们也没有贵重之物以示感谢,这鱼你一定要收下。”
安子策本想拒绝,景盛却抢先一步,依次接过二人手中的大鲤鱼,“我代安大夫收下了,多谢二位好意。”
见此,安子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不再理会,转身来到桌案前抓药。
趁着安子策去抓药的间隙,霍家兄弟与景盛闲聊起来。
“不知兄弟应如何称呼?”霍小川看了一眼景盛,问道。
“在下景百枯。”
“原来是景兄弟。”二人曾见过景盛的穿着,华丽锦服,加之他谈吐举止,即便是再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知道他绝非一般人。
霍大川挠了挠脑袋,好奇地问道:“景兄弟因何事途经此地,还险些丧命。”
“实不相瞒,景某是前来寻找夫人的。”
景盛将目光望向安子策,“我的夫人对我有些误解,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据此数日未归。景某寝食难安,想着夫人心中之气也该消了,这才出来寻找。
他稍显沮丧,“不曾想途中遇到强盗,多亏二位和安大夫相救,景某才得以大难不死。”
说完,景盛再次向霍家二兄弟道谢。
“景兄弟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霍小川本想一拍景盛的肩膀,不料被他闪身躲过。
“景某的伤……”景盛侧眸,瞥向他那以细布包扎的肩膀。
“是我疏忽了,景兄弟有伤在身,我这下手没轻没重的,还好没有碰到。”
霍小不免有些尴尬,他讪笑两声,摸着后脖颈道:“想不到景兄弟也是性情中人,不知你的夫人长什么样子,我们也好帮忙寻找,助你们夫妻二人早日团聚。”
安子策一个分神,指尖微颤,纸张上的草药掉落些许。
“我的夫人……”景盛将目光定格在安子策脸上,暖流携带着笑意渐生,“他可是世间少有的温润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