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宜久留走为上
东厂人员往来纷繁，为避人耳目，安子策低头择偏僻之地而行，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近来，天气逐渐转热，一番查找打探，仍未找到安家众人所在，安子策的额头上已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停下脚步，轻拭额头上的细汗，半倚在树后歇息。疏疏落影，斜日梧桐，树影斑驳交错，洒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别样的光痕。
前方依稀有脚步声传来，安子策起身观望，转角处走来两人引起他的注意。
其中一人戴圆帽，穿褐衫，安子策与他打过照面，乃是景盛的属下，即东厂掌班——张广。
紧随张广身后的男子身着蓝色暗纹纱袍，手拎黄花梨箱子，哈腰弯背，略显拘谨。
此人年纪不大，身形与安子策相仿，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张形如黑墨般的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又黑又亮。
“等会儿你可要用心医治，若是医好了，我们督公定重重有赏。可若是医不好……”张广脸色忽地沉下来，转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恐吓道:“小心你的脑袋！”
黑脸大夫点头如捣蒜，吓出一身冷汗，“在下定会尽全力而为。”
听闻二人的对话，安子策凝视远望。
此人竟是位大夫。
但并未听闻有人受伤，为何会有大夫来此？
夏风熏然柔和，掠过枝叶迎面拂来，安子策发带飘起，白衣贴合树干，侧耳静听。
“哎呦！”又闻一道声音响起。
黑脸大夫弓着腰，吃痛地捂住肚子，不停跺脚，“大人，我这肚子着实疼的厉害，能否先去行个方便？”
“懒驴上磨屎尿多！”张广嫌弃地捂住鼻子，黑眉紧蹙，十分不耐烦道:“快去，快去！”
“谢谢大人。”说完，黑脸大夫夹着屁股快步奔向茅房。
安子策眉目清浅，修长的手指轻抚梧桐树上的纹路，粗糙的外衣染尽沧桑，干褐色的纹理似小蛇般蔓延缠绕，指腹所及之处缝隙开裂，摇摇坠地。
这些不规则的纹路让他思绪顿生，忽想起此前易柏川无意说漏嘴之事。
一时心血来潮，追赶上黑脸大夫的脚步，尾随其后。
黑脸大夫从茅房出来，一脸轻松地提了提裤子，吹打黄花梨药箱下方的尘土，抖落衣衫，扬长而去。
安子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脚步轻盈地跟在他身后，心里默念了声“抱歉”，待拿捏好分寸，抡起手里的棍子朝大夫后颈砸去。
突然其来的疼痛让大夫一怔，他吃痛地捂住后脖颈欲回头看去，还未等他转过头，两眼一翻，直接倒在地上。
见四下无人，安子策扔放下手中的木棍，架起大夫的胳膊把他带到一处废弃柴房。
临走前，还不忘捡起掉落在地的黄花梨药箱。
换上黑脸大夫的衣衫，又抓了把锅底灰在身上涂抹均匀，连同手指都黑的出奇，安子策故意佝偻着背走路，俨然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
虽没有十分相像，却也模仿出七分精髓。
“去个茅房都要这么久，依我看，你和那些江湖郎中也没什么两样，怕也是庸医一个。”
张广把擦拭好的佩刀重归于鞘，泛泛地瞥了一眼，摆手催促道:“别傻站着了，快跟我走！”
“是。”安子策躬身点头，拎紧手中的药箱，紧随其后。
安尚书昏迷不醒已有多日，景盛将此事交由张广负责，来此诊治的大夫多达数人，可大都无功而返。
张广不似景盛那般心思缜密，大夫的样貌特征他仅能记个大概，匆匆扫视几眼，也未能发现其中异常。
***
穿过几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古树半掩，蔽日遮天，转角现一弄玉小筑，斜阳微光入窗柩，守卫屹立于门前。
二人迈步上前，惊掠草丛飞鸟展翅跃离地面。
门前守卫见张广前来，忙躬手行礼，“张掌班。”
张广抬头询问:“人都在里面呢？”
“掌班尽管放心，我们二人在此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很好。”张广转而踏上台阶，来到门前屈指轻扣。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一条缝隙，露出浅粉云肩马面裙摆，杏眼含水灵动，一女子正从门缝向外窥视。
“安小姐。”美人当前，张广拱手含笑，“在下带大夫前来为安大人诊治病情。”
门扉全然打开，斑驳倒影轻晃，安晴柔瞥了张广一眼，冷言道:“请进吧！”
身后的安子策缓缓抬头，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他薄唇紧抿，狭长的双眸荡起丝丝波澜，拎着黄花梨药箱的手紧了紧。
见安晴柔无恙，此前的担忧顿时少了几分。
接着低下头，撩起衣摆随张广踏门槛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