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你先安心歇息,有什么需要再唤小的过来。”易柏川哈腰走出房间,房门缓缓关合,“咔嚓”声随即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沉寂。
易柏川离开后,安子策阖目躺于床榻上,他本无困意,只是想享受这片刻安宁,谁知恍恍惚惚间,竟熟睡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是月上柳梢,夜色弥漫。
门外有声音响起,安子策起身拢了拢头发,烛火映出他幽亮的黑眸,如同星光降落人间。
他猛地反应过来,此刻应是洞房花烛夜。
“本督的对食……对食!”景盛手里拿着未喝完的酒坛,在两位随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来。
“砰!”的一声,房门被推开,安子策站起身,打量起眼前的情况。
“安公子,督公他喝醉了!”两位随从将景盛架到红木背交椅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安公子,你看……”
“本督今儿高兴,来……继续喝!”景盛喝的有些微醉,脸上泛起隐隐酡红。
安子策走到几人跟前,“这里交给我吧,有劳二位了!”
“安公子客气了。”两位随从抱拳回礼,匆忙告退。
房内仅剩他们二人,安子策轻叹一口气,弯腰拿过景盛手里的酒坛,转身放在桌案上。
刚一回头,忽发现景盛正站在自己身后,仅咫尺之遥,顿时吓了一个激灵。
景盛目光迷离,端详着安子策,脸颊泛起些许红晕。
今日大婚的情景在眼前浮现,虽说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太监,安子策却莫名有些不安。
见他不说话,安子策唤了一声,“督公……”
景盛脚步移动,缓缓向安子策靠近。
这是何意?
安子策虽不明其意,却也猜到几分,只得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后背抵在黄花梨面盆架前。
微醺的酒气在空气中扩散开来,安子策拧眉,眼看的景盛就要扑过来,所幸心一横,把莲花纹铜脸盆里的水全数扣在他头上。
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安子策怔怔地看着面前之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水痕打湿了墨发,顺着鼻梁滑落,景盛怔愣许久,抹了一把脸,酒意消散,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声音低缓,“抱歉,吓到你了!”
安子策向后退了一步,没有开口说话。
一时间房内静寂无声。
“本督还有公事要处理,今晚在书房睡。”
景盛用锦帕轻拭脸上的水痕,转身离去,走到门户前停下脚步,并未回头道:“以后东厂就是你的家,安心住在这里便是。”
家吗?
他的话不多,却让安子策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倒是与外界的传闻有些出入。
屋门再次合上,清亮的月光在缝隙中消失。
看着地面上未干的水渍,安子策抿了抿唇角,心想,该说抱歉的或许是自己。
他长呼一口气,短短几刻却像是过了几年。
窗外月色微明,安子策脚步沉重,来到床榻前开始宽衣解带,景盛的面容再次出现在脑海。
仔细想来和一个太监做对食,着实是有些荒唐。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安子策抬头望向皎月,雪亮的眸子眨了眨,顿时困意全无。
长夜无眠的并不只有安子策一人……
景盛挑拨灯芯,纤长的睫毛在光影下轻轻颤动,他单手捂脸,对刚刚醉酒一事稍显懊悔。
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回纹木匣子,低头轻吹上方的灰尘,缓缓将其打开。
如同开启了尘封多年的记忆,景盛注视着匣子里的物品,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
那是一把青灰色的竹骨油纸伞,上绘蒹葭依水而生,芦花如霜雪,迎着瑟瑟清风翻涌。
尽管过去了数年之久,油纸伞仍保存完好,未破裂、未褪色,宛如新物一般。
他伸手在其表面轻轻触摸,动作轻缓,像是抚摸一件珍爱到极致的宝贝。
无数的记忆随之涌来,景盛喃喃自语道:“子策,咱们又见面了!”
暮色漆黑漫长,却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向世间挥洒着皎寒的光。
景盛收起黑木匣子,手背身后,踱步迈出房门,仰望月光,那抹温婉又朦胧的光亮。
他张开手掌遮挡视线,透过指缝观望,尝试着伸手抓取,光芒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明月还是那轮明月,黑夜亦是此前的黑夜……
【作者有话说:东厂小剧场——
景盛(缩在被窝):“啊啾!本督感染风寒,需要修养几日。”
安子策(歉意满满):“督公,把这碗姜汤喝了,去去寒气就好了!”
景盛(瑟瑟发抖):“啊啾!喝完好像更冷了,好冷啊……好冷啊!”
安子策(着急):“我……我去配方子抓药,督公稍等片刻。”
景盛(一把拉住):“其实本督有一主意,保证药到病除。”
安子策(好奇):“什么主意?”
景盛:(用力拽进被窝):“子策陪本督一起睡觉就不冷了……”
安子策:……“我怀疑督公你在装病。”
景盛(揉了揉鼻子):“啊啾!”
安子策:……“可我还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