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碰碰斐颜的耳朵,嘴唇微翘,轻声问:“小橘子想要奖品么?”
“喵!”斐颜顿时来了兴致。她以前从未去逛过灯会,更遑论猜灯谜了,即使陈眠生最终猜不中谜底,能参与参与也是不错的。
“好。”陈眠生在斐颜毛茸茸的肉垫上轻轻捏了下,而后上前两步,面不改色地将众人围着的那道谜题揭了下来。
斐颜:“?”
众人:“?”
亲,您知道这谜题是最难的一道吗?
人群里当即有人窃窃私语:“这陈眠生过来凑什么热闹?”
“我听说他每天都在看书呢,字也写得不错,说不定的确有几把刷子。”
“这几位童生都想不出来的题,他再有刷子,能聪明过童生?那也没见他考取过功名啊。”
这些话丁点不落地被斐颜听了去,她不满地往人群里扫了眼,飞机耳压下,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下一秒,温热的大掌覆上她的头顶。
斐颜抬头,见陈眠生弯眼冲着她笑,声音压得很低,大抵只有他俩能够听见。
“小猫儿信不信我?”
其实最开始见陈眠生直奔最难的那道谜题时,斐颜自是担心陈眠生猜不出来的,不过如今见陈眠生笑眼盈盈的模样,不知怎的,斐颜就是对他很有信心。
于是小橘猫使劲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
陈眠生眼里笑意更甚,继而从钱袋里摸出两枚文钱放在案板上,垂眸开始看谜面。
这是东风镇每年花灯会的规矩,两枚文钱买答题资格,说出来的答案才算有效。
老板也不跟他客气。毕竟他打准陈眠生猜不出来,白赚两枚文钱而已,又何乐而不为呢。
谜面是,“自古离别惹相思”。
陈眠生敛着眼尾,浓密的眼睫微微垂下,周围五光十色的灯影映在他脸上,光影明暗交错,好看得很。
斐颜屏息瞧着瞧着,不知怎的就想起以前早就说烂了的那句话——“认真的男人最为迷人”。
先前她对这句话体会不深,直到看到此刻的陈眠生,她舔舔唇周。
确实。
下一秒,陈眠生眼尾促狭地扬了下,从谜面里抬起头来,声音平缓道:“谜底单一个字,喜。”
他话音刚落,老板一脸惊诧,在众人期冀的眼神中,老板才不可置信地点点头:“......对了。”
斐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同其他人一样,猜灯谜并不是她的强项,在看过谜面后也是一头雾水,原以为陈眠生会被困住不少时间,没想到他就已经说出了正确答案。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哗然,病秧子竟然猜中谜题了?而且还是每年花灯会猜灯谜中最难的那一道。
陈眠生神色自若,仿佛早就预料到结果会是如此,他摆了摆手,拒绝掉老板递来的笔墨纸砚,温声问:“请问可以选其他奖品吗?”
老板微愣,显然是没料到竟然会有人不要最贵重的奖品,反而去挑选其他的,不过这点的确符合规则,他颔首:“请便。”
于是人群又是一阵哗然——只见陈眠生拿起了一个毛线球,再朝老板颔首致意:“多谢。”
说罢,便抱着小猫儿离开了人群。
斐颜:“喵?”
“喵?!”
陈眠生这是什么操作,他猜的可是最难的那道题诶,虽说他书房里的确不缺笔墨纸砚,但好歹随便拿个其他的奖品,也比这毛线球好啊。
她愈想愈不明白,干脆拿肉垫勾勾陈眠生的衣襟。
陈眠生低首,像是知道小橘猫心里在想些什么似的,解释道。
“我听吴刚兄弟说,小花喜欢玩毛线球,想来你除了芦苇条以外,没有其他玩物,我一直未寻得机会去给你买,碰巧在那些物什里看见了,又怕猜中其他的,掌柜不肯给我换奖励,所以干脆挑了最中间那一道。”
斐颜一愣。
所以,陈眠生专程挑最难的谜题,就单单只是为了给她换个玩具玩?
可是她又不是猫,怎么可能会喜欢玩毛线球啊!
下一秒,陈眠生手不小心一抖,没能拿稳那团毛线,毛线球坠落在地,直直地往前滚,勾线松开,牵出长长一条线来。
“喵!”
某只斐.真香.猫猫二话不说就跳脱出陈眠生的怀抱,屁颠屁颠地追着毛线球跑。
她的速度比毛线球快上许多,没几秒便追上,弓背扑上去,精准抱住线球,再在地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
陈眠生眉梢微扬,见小猫儿玩得开心,也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干脆停在原地不走了,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玩。
很快,陈眠生便发现了不对劲。
斐颜抱着毛线球摸爬翻滚之际,牵出来的毛线随着她的动作全部缠在了她的身上。
生怕待会儿小猫儿被“五花大绑”起来,陈眠生忙道:“小橘子,停下。”
某只斐猫猫被他这一喊喊回了神,意识回笼后,震惊地看着缠了满身的毛线,湿漉漉的眼瞳里透出几分不知所措。
陈眠生失笑,几步走到斐颜面前半蹲下身,没急着去解,而是先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怎么这么傻,玩个毛线球都能把自己捆成这样。”
斐颜下意识地想用尾巴去呼陈眠生,奈何尾巴被缠得动弹不得,只能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陈眠生挑了挑眉:“还想不想解开了。”
斐颜:“......”算你狠。
她舔舔唇周,不情不愿地用小脑袋去蹭两下陈眠生的手背,再退后盯着他。
陈眠生笑:“这就完了?”
斐颜:“?”你还想怎样?!
陈眠生唇角微微翘着,也不卖关子:“若是小橘子能满足我一个愿望,我便帮你解,不过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要是小橘子同意的话,就再蹭一下。”
满足他一个愿望?
斐颜歪着脑袋想了想,陈眠生对她能许什么愿望,无非是听话乖乖待着别捣乱,于她而言算不得什么,便又去碰碰他的手背。
陈眠生这才满意地开始动手去解缠在她身上的毛线,修长微凉的指尖一下下滑过她的身体,弄得斐颜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斐颜忙不迭离那团毛线两三米远,再使劲抖了抖身上的毛,粉嫩舌尖一下下怜惜地将绒毛理顺。
陈眠生耐心地将那团毛线收好放进衣袖里,心说依他家小猫儿这种性子,或许的确不太适合毛线球这种玩具,转头是得再请教请教吴刚。
他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东风河,已有不少人围在河边开始放花灯了:“小橘子,走吧,放完花灯,我们就回家。”
陈眠生买了两个花灯,找了个偏僻清静的地儿,在花灯中央摆上蜡烛。
斐颜从未放过花灯,但早在以前看古装剧的时候,就对放花灯无比好奇。
听闻放花灯是为了祝福祈愿保平安,她晃晃尾巴,扭头看了陈眠生一眼,略微思考片刻,便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肉垫将花灯推入河中,还煞有其事地闭上眼睛许了会儿愿。
愿望自然便是“希望陈眠生快些好起来”。
而陈眠生单手拿着还未放的花灯,目光深深落在小橘猫身上,顿在原地。
是了,这一带都无人放花灯,就算小猫儿再聪明再有灵性,也不会在他还没有放花灯的情况下无师自通,更何况将花灯推进河里后,她还闭了好几秒眼睛,将小猫儿想象成人的话,那动作分明就是在许愿。
陈眠生闭了闭眼,那些情景又一遍再一遍地在他脑海里重复着。
同药堂被医好的病人、药罐里替换了的草药、无端燃烧消耗的蜡烛、会放花灯许愿的小橘猫......
有什么东西仿佛已经要呼之欲出,然而对上小猫儿那双明亮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时,更多的话却又卡在喉间。
倘若小橘猫真的是只妖怪的话,为何要变成猫待在他的身边,她又有怎样的目的,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要是他真的揭穿了小橘猫的身份的话,小妖怪若是因此被吓着了,会不会从此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再也找不见她了?
前几日不过虚虚试探了她一下,她便抖成那幅模样,这样想来,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陈眠生垂在身侧的手掌心虚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不行。哪怕她一直都是以猫的样子陪在他身边,也好过将她逼得从此消失不见。
陈眠生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疯狂生长的万千思绪尽数压下,神色平静地将手里的花灯放到水里,轻轻推走。
花灯在河水的推动下缓缓摇曳着飘远,在水面上荡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陈眠生舌尖抵抵上颚,缓慢地、虔诚地闭上了眼。
他没有再许以往每年都许的那个愿望,自家小猫儿的身影不自觉地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在心里说着——
“我知道这个愿望自私到可怕。”
“但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一直。”
放过花灯后,陈眠生便带着斐颜回了小院。
街市的热闹一直持续着,喧闹声遥遥传来,到小院门口都还能虚虚听见。
斐颜今日算是彻底玩了个痛快,再加上陈眠生还喂了她半只烤鸭,此时心满意足得很。
刚一进小院,她便自觉地从陈眠生怀里跳下,大摇大摆地往里屋的方向走。
忽然,她身形一顿,紧接着抬起猫猫腿就闷头往里屋里冲。
因为就在方才,十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脑海里响起来。
【宿主您好,设定“午夜里的灰姑娘”冷却时间已结束,祝宿主体验愉快。】
完蛋,她在外面玩得太过忘形,竟然忘了会在午夜十二点变回人这件事。
变人时的火辣疼痛感又一次席卷全身,在跑的过程中,斐颜还不当心踉跄了下。
来不及思考太多,脑袋里仅余下一个念头。
绝对,绝对不能当着陈眠生的面变回人形。
陈眠生原本心事重重,将院门扣好门栓后,余光蓦地瞥见橘色身影一闪而过。
他转头,只见自家小猫儿以不寻常的速度一头钻进里屋,跑到半途还险些跌倒。
“小橘子?”
他微微蹙眉,身体比脑子反应更为迅速,抬脚便追了上去。
斐颜刚窜进里屋就发现毛茸茸的橘色猫爪变回了洁白的人手,这代表变化已经开始。
先前她已经问过十三,当彻底变回人形后,系统的宿主,也就是她,才能够选择要不要主动变回猫身。
她连忙躲到床榻边上趴下,这是进门几乎看不到的地方,她眼睁睁看着身体一点点变回人的模样,紧张地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
快变啊快变啊,再快一点。
等待的过程总是异常难熬,终于,最后的后爪也变回了人腿,斐颜忙不迭叫出十三:“我要切换回猫身。”
【好的宿主,设定已成功切换。】
好在变回去需要的时间不过眨眼功夫,十三话音刚落的瞬间,她便成功从人又变回了猫的外形。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斐颜靠着床榻一瘫,尾巴无力地在身后晃动着,四肢四仰八叉开,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
还好没露馅,还好。
伪装不易,猫猫头叹气jpg.
殊不知在她将身体挪到床榻边缘时,陈眠生已经追进了里屋。
他没花太多时间便寻到了屋里小猫儿的身影。
在看清眼前的情景后,瞳孔微微一缩。
尽管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房间被昏黑的月色笼罩着,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在床尾露出的部分,那明显是一对属于女人的雪白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