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与她十指相扣的时候, 外面好似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雨声与烛火的哔啵声混在一起。
许知雾已经哭过一场,泪水悉数被吻去了,余下如舟行水上一般的晃荡感。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每下一场秋雨, 树叶便要褪一次绿, 渐渐换上枯黄的新衣,而娇弱的花儿则更经不起催折, 不必暴风骤雨,哪怕只是温柔的雨露, 也能令其花瓣散落,零落成泥。
长廊边上的野菊再也承接不住秋雨, 细嫩的花蕊也被雨水冲开、打落,最后化为一片泥泞。
这场雨,若是天明还不停歇,行路恐怕多有不便了。
好在夜半的时候,风雨便止息,许知雾也能沉沉睡去。
“阿雾, 该起来了。”
睡梦中, 她的脸颊好似被人戳了戳。
许知雾很累,很困, 不想动弹,翻了个身躲避那烦人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许知雾嗅到了胡饼的味道,热腾腾的, 还有芝麻的香气, 她动了动鼻尖, 没有醒。很快, 又是糕点的甜香,许知雾嘴唇微动,还是没醒。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什么圆滚滚香喷喷的东西抵在她唇边,许知雾下意识张口含入口中。
咬了咬,好像是栗子。
她忽地想起自己还未漱口,可栗子已经在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顿时睡意全无,气呼呼坐起来,鼓着腮瞪着床边的人。
那人看起来精神得很,可谓容光焕发。
许知雾就更气了,一次到半夜,此前他竟还要考虑要几次,莫非原本不打算让她睡觉?
好不容易将栗子嚼了吞了,许知雾张口道,“没洗漱呢就喂我吃东西!”
谢不倦手里把玩着栗子壳,面上含笑地在床沿坐下来,“昨夜不是给阿雾洗漱了?不打紧的。”
许知雾愣了愣,好像半夜的时候确实给她洗漱了?
不过一想到给她洗漱的原因,就气红了脸。
哥哥太过分了!
许知雾气鼓鼓坐起来,裹在被子里瞪她。
谢不倦却只是笑,一直笑。
瞧他这温雅清俊的模样,哪里想得到夜里是那样的人呢?
“阿雾现在感觉如何?”
许知雾动了动腿,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不仅身子全裹了进去,就连头也裹在被子里。
想说什么,却气哼哼地将头撇向一边,没答他。
谢不倦隔着被褥摸了摸她圆乎乎的脑袋,凑过去哄她,“哥哥错了。”
下次还敢。
许知雾不知是“嗯”还是“哼”了一声,余光不住往他身上瞟,闷闷道,“我都没睡饱,今天还要上路呢。”
“不要紧,路上睡。”
许知雾转过头来,“那你路上别……别闹我。”
谢不倦失笑,或许昨夜确实过分了,竟让阿雾以为他是路途中也要这样那样的人。
“好,起来用早膳吧。”
于是乎,太子大婚的第二日,太子与太子妃双双跑路。
美其名曰,回门。
许知雾再一次踏上这一段路。
从骈州到京城,从京城到骈州,这一段她来来回回走了数遍。
三岁时她依依不舍地随父母到骈州,路途中哭闹、生病,好不容易捱到了骈州,一待就是十多年。
十二岁那年鼓起勇气去京城找哥哥,一路上期盼、忐忑,以为没有见到哥哥,无比失落地回来。
后来她盼到哥哥回来,与哥哥一同前往京城,彼时的她,只当哥哥是哥哥,去京城也是因为好奇与玩心。
再次从京城回来,已是满心怅然,对先生的担忧与对哥哥的不舍拉扯着她。
她好像就是那时候,发觉哥哥不只是哥哥的。
如今,哥哥真的不只是哥哥了。
他是她要共度一生的人。
一行人日夜兼程,到了晚上,马车还在行进,许知雾偎在谢不倦怀中沉沉睡去。
偶尔车轮磕绊一下,谢不倦便会护着她的头,再将二人身上的被褥裹得更紧。
要是睡不着,谢不倦便给她讲故事。
他看过很多书,知道很多的故事,不只会讲小白狼。
终于在十月初四这一日抵达骈州地界。
而祈愿节,正是十月初五。
许父许母亲来城门接他们,车帘掀开,见许知雾搭着谢不倦的手下来,昔日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已然梳上妇人髻,夫妻二人一齐怔住了。
“这,阿雾,小孜,你们已经成婚了?”
许知雾无措地看向谢不倦。
“是,不瞒父亲母亲,父皇催得紧,便先办过了成婚大典,但我与阿雾打算在骈州办一场真正的婚礼,好叫父亲母亲坐于高堂之上受我们一拜。”
这话顿时叫许父许母熨帖,连道,“好,好,是该在骈州办一场的。”
而许知雾也松了口气,与爹娘说起大典那日的事情来,“……规矩真的好多,哥哥要站在祭台之上等我走上去,好高好高的台阶,可是哥哥他没有按照这个规矩来,他走下来了……”
许父许母一听,顿时换了个眼神。
待许知雾说得口干舌燥,许母拉住她的手笑道,“一路上累了吧,回家好好吃一顿,睡一觉。”
饭后,谢不倦与许父商量成亲事宜,而许知雾则被许母拉到了卧房之中。
许母轻咳一声,好似有些尴尬,“阿雾呀,你与小孜是否,是否……”
许知雾或许是真的长大了,竟瞬间明白了许母要问的是什么,红着脸说,“娘亲不是让我好好睡一觉么。”
许母一瞧她害羞扭捏的神态,心下了然,点了点她的额,“你且好好看看窗外是什么时辰。”
许知雾撅撅嘴,许母冷不丁道,“许多事情娘亲还未与你说。你们二人又都是初次,稀里糊涂过家家似的。来,娘亲给你找几本书回去看。”
“不,不用了。”许知雾一惊,连连摆手。
“用的,不要害羞,既然成了家,该知道的要知道。”
说着,许母便要去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