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容。
光是这两个字,就足够让金磬怒不可遏,甚至可能会直接出手,杀了这个不知深浅,还在满脸堆笑,以为自己做了一件非常讨喜事情的大红宫衣。
看着金磬骤然抬起的头,金鼓赶忙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张开向后轻轻一拦,制止了身后杀意渐起,手指捏的骨节爆响的张柏等人。
金磬面上的伤,可是为了出城救人才落下了的,尤其是她当时救的正是被尸蛮一口咬住脑袋的张柏,若不是她一枪刺穿了那尸蛮的喉咙,张柏的脑袋就要被直接咬碎了。
尸蛮临死反击,才将金磬的面部抓伤,张柏这一年来一直都对此事愧疚不已,而今这大红宫衣代传了钱乾的口谕,封了一个“满容”的诰命,无疑是撕破了众人的伤口,还狠狠的撒了一把盐!
看着张柏等人杀气腾腾的面孔,大红宫衣赶紧收敛起来了自己的笑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开罪了这些凶神恶煞,一时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金鼓看着大红宫衣的样子,瞧出来他并不知道这内里的事情,握紧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轻轻的拍了拍金磬的肩膀,伸手将她揽到了身后。
封将,授李元锦为臣。
赐婚,挑唆金磬和素仙。
再赐婚,将金磬许给了罪归祸首,令她痛恨不已的钱般,还以金衡来要挟,以金鼓来威逼。
最后这一封号,才是最为刺骨剜心的刀。“满容”,分明就是在嘲笑金磬破相,再难救治。
步步深入,层层递进,钱乾正在以他手中的权势,一步一步的试探着众人的底线,并且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一袭白色身影骤然出现在大红宫衣面前,满面和煦如春风的笑意,伸出一只手说道:“公公,我一介山野闲人,还从未见过圣旨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看看?”
大红宫衣被突然出现的人吓的一惊,正准备开口斥责,看清了来人的脸之后,这才笑着说道:“原来是元济将军,好说好说,圣旨本来就是要颁给你们的,这可是无上的荣傲啊。”
金磬暴怒,金鼓又碍于身份不好开口,李元锦只能现身出来解决此事。经过天承丹药的调理和陈与贤习文崖的养神静心,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但是丹青法袍上还是有一些降红之色,所以依旧以幻化的白袍现身。
大红宫衣笑着答应,正准备为李元锦拿出之前封他镇西将军的圣旨,却被李元锦先一步将手中赐婚的圣旨抢了过去。想要开口制止,又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勉强一笑,默许了他的不敬动作。
李元锦抬起左手小臂,将圣旨一扔搭在手臂上展开,刚刚看了一眼就将圣旨重新拿起,竖在身前怪声怪气的喊道:“哎呀呀,这圣旨怎么是一张白布,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一边说话,李元锦一边四面转身,将空白的圣旨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看,只是随着大红宫衣来的那些人哪有一个敢抬头的,听到他的话后就更是将身子伏的低了。
李元锦转了一圈,将空白的圣旨停在了大红宫衣的面前,满面淳善的笑问道:“公公,这圣旨空白一片,你刚才传的那些旨意,到底是谁的意思呢?”
大红宫衣的冷汗立刻就掉了下来,一把揽过李元锦手中的圣旨仔细查看,但是不管他怎么去找,锦缎内衬的白布上依旧是空无一物,甚至连一丝墨迹都没有,干净的好似大雪白地一般。
张柏这下可来劲儿了,扯着嘴角冷笑着说道:“假传圣旨,虚构上意,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过。不得不说,公公虽然身子不全,但是胆子却着实大的很呢,末将佩服佩服。”
张柏一带动,身边的赵逾、孙礼、黄山曲、吴非,哪有一个是蠢人,又哪有一个是好人了,一个个满面堆笑抱拳拱手,口中不断的说着“佩服佩服,公公乃是真男人也”之类的话。
夸一个公公是真男人,和刚才大红宫衣说出来的“满容”封号,对人的心里伤损,简直一般无二。
大红宫衣找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立刻将头从圣旨里抬了起来,指着李元锦怒喝道:“元济,是你!是你使手段抹去了圣旨上的字,意图构陷咱家,一定是你!”
“你你你,你竟敢无端损毁圣旨,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来人啊,给咱家将他抓起来,带回乾元城治罪!”
不管大红宫衣如何愤怒,但是在场却无一人肯动。金鼓等人自不必说,肯定没有人会搭理大红宫衣,一个个都抱着手臂等着看好戏呢。
至于卫城的两位偏将,虽然不知道元济此人本领如何,但是元济时常一个人进出蛮山的事情他们可是知道的,尸蛮的凶暴他们也有亲身经历,仔细衡量一下,就知道自己够不够人家掐吧的。
大红宫衣连喊了三声都无人动作,眼神一转,立刻指着金鼓喊道:“金将军,此人毁坏圣旨图谋不轨,你还不将他速速拿下!莫非你和他是一路人不成,你可还记得金衡将军对你的教诲?!”
金鼓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正准备开口,李元锦已经抢过话头说道:“公公有何凭证说是我做的?又能如何自证不是你做的呢?”
大红宫衣一时语塞,当下的这种情况,他想要摆弄上差天使的身份明显是不好使了,金鼓等人肯定是帮着元济,而自己带来的这些人又全是废物,大势倾轧,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李元锦笑了笑道:“这张圣旨只过了你我二人之手,我们二人都有嫌疑,公公若是非要指证于我,怎么也要打我个心服口服才是吧?”
听到这话,大红宫衣的眼睛骤然一亮,马上开口笑道:“哈哈,元济,若非是你提醒,咱家都要忘了此处还有一封圣旨,若是这封圣旨上有字,那你就是罪责难逃,必会被千刀万剐!”
“蠢货!”金鼓低声的骂了一句,面上全都是浅浅嘲弄笑意,就连身后的几个人也皆是如此,这大红宫衣要是不蠢,这件事情哪有这么好解决。
说话之时,大红宫衣已经一把将锦盒里的第一道圣旨抢在了怀里,看着元济微悚的面孔,大红宫衣露出得意的笑容,将怀里的圣旨直接打开,展示给了金鼓等人去看。
若是元济罪责坐实,你金鼓还不肯动手的话,那你们必然就是沆瀣一气,这等罪责,就算你金家是数朝元老,也一样背负不起!
大红宫衣满面笑意的看着金鼓,但是却发现金鼓面上的笑容玩味而深邃,而他身边几个凶神恶煞脸上的表情,则完全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嘲弄了。
李元锦往后退了两步,侧身看了一眼大红宫衣展示给金鼓的圣旨,和煦的笑道:“公公,你手上这张我可没有碰过,不过好像也没有字哎?你要不自己看看?”
大红宫衣脸上笑容凝固,疯一般的将手中圣旨调转过来仔细翻找,片刻之后两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地上,惊愕的张开嘴,不住的喘着粗气。
圣旨变成了两封白布,自己先要背上一个传旨不力的罪名,若是金鼓伙同积蛮城的人深究的话,自己甚至还要背上一个假传圣旨,虚报上意的罪名!
而今的金家,即便是再为圣上所不喜,朝中依然有很多故友知交,运作自己一个传旨太监的罪名,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圣上也不可能会花大力气,护着一个办事不力的废物!
最后的结果,就只可能是抄家灭门!
大红宫衣眼神呆滞,不断的喘着粗气,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和阴深城府此时都全然无用,隐约间他都能感觉得到,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已经带上了几分讥讽和嘲弄,尤其是身边陪侍的小太监,好似都已经露出了嘴角的笑意。
见到大红宫衣这如丧考妣的神情,李元锦微不可查的对着金鼓笑了笑,而后转过头笑着说道:“公公乃是内宫之臣,费这么大力气假传圣旨来为我一个山野闲人加官进爵,怎么想好像都不太合理啊。”
不远处的金鼓也接过话茬说道:“正是,公公不能随意出城,何况又摆出了如此大的阵仗,千里迢迢来到边塞积蛮城,总不可能只是为了戏耍我们来的,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