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没有时间的混沌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件事都是平行发生的。青偃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待了很久很久。
她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正缠着阿爹买蛋糕和巧克力,还要去天桥看杂耍。被阿娘追着打的时候,她熟练地往阿爹身后一躲,自有阿爹保护,而她还能偷偷探出小半个脑袋,向阿娘做个鬼脸,把阿娘气得半死。
这样的日子,无忧无虑,好得跟阿爹的画似的。
一场大火,将这些画烧得干干净净。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她抱着装满巧克力的铁盒在城墙头哭得撕心裂肺。
师傅蹲下身子,拍拍她的肩说:“孩子,不哭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从此两人浪迹天涯,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穷困潦倒,却也逍遥自在,肆意洒脱。
她一天天长大,师傅却一日日老去,直到某一天两人终于永别。
她安葬了师傅,在狗头坳安了家,有了一众生死与共的弟兄,以劫富为生。
一直到十九岁的那个冬日,记忆就此分成了两段。
一段是关于曹嘉年的,她喜欢过他,但也到此为止了。后面的几年,曹嘉年硬生生让她把曾经的这份喜欢,扭曲成了厌恶和憎恨,以至于她在死前发誓:“如果这辈子可以重来,我希望我不要认识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她拥有了新的一世,而这一世一开始,出场的是谢旌。
那个她原以为是只绣花枕头,实则深藏不露的谢旌啊……
他宠她入骨,给了她一个完完整整的家,修筑了她心中因失去父母、师傅而坍塌的那一方世界,她再也不是那个孤苦无依、漂泊四海,将自己活成一把刀的傅青偃。
他还了她最初的名字:夏晏。“晏”是阿爹给她取的名,一是阿爹的治国愿景,河清海晏,大德宽仁,二是对她的期许,希望她一生安乐。谢旌实现了阿爹取这一字的愿景和期许。
他那么那么爱她,可是,在他们分别的时候,她却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谢旌……
念着这两个字,她便觉得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世界里又出现了很多她未曾见过的场景。
谢旌抱着她来到一个山洞口,吻着她的额头说:“青偃,我永远爱你。”
他把她交给曹嘉年的时候,她在他眼中看到了痛彻心扉。
场景变幻,飘雪的冬日成了初春,南苍山也变成了谢家,她和谢旌一起住的小洋楼。
谢旌在吃药,一瓶安眠药,只剩下不多的几粒。
夜深人静,谢旌翻看着他们两次拍的婚纱照,他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然后,有水珠落了下来,一滴,两滴……
谢旌用力擦去泪水,睁着通红的双目,最终却还是抵不住,咬着牙无声落泪。
青偃心中仿佛窒息一般,泪水在看到谢旌落泪刹那,便也跟着流了下来。
“谢旌,别哭……”
她伸出手,想要抱抱谢旌,却只拥抱了一个虚幻。
*
庆云二十二年的春日来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南苍山如画一般,染了一层层深深浅浅的绿。
乡间的日子虽然清净,却也清贫。趁着大好春光,老三带着小果上山,想打些野鸡野兔改善下伙食。
王美凤喜欢在家里插些花,小果便认认真真地在山腰采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