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才是最让她惊喜的,姑娘!”然后他发出深沉的欢笑,笑声似乎在布丽安娜的骨头里回响。
沿着布满灰尘的马路行进了很久,布丽安娜的头枕在父亲的肩膀上睡着了。她父亲边赶车,边用空闲的那只手臂抱着她。她呼吸着他肌肤的那种气味,他的陌生长发在他转头时轻擦着她的脸庞。
然后是那栋通风、凉爽的豪华大房子,充满了蜂蜡和花朵的香味。一个高个子的白发女人,她的面容酷似布丽安娜,那双蓝色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她之外的东西。一双凉爽、纤长的手触摸她的脸,带着难以理解的好奇心抚摸她的头发。
“丽琦。”她说道,然后一个漂亮女人在丽琦上面弯着腰,喃喃细语道:“上帝保佑。”黑色的双手在丽琦那陶瓷般泛黄的脸上显得很好看。
手,那么多的手。所有事情都魔法般地被人完成,她们喃喃低语着,将她手递手地传递。她还没能抗议,就被脱掉衣服洗了澡。香味的水泼到她的身上,结实而温柔的手指按摩她的头皮,头发上的薰衣草皂液被冲洗下来。她感受到亚麻毛巾。一个黑人小女孩把她的双脚擦干,然后在上面喷了粉。
有人给她穿上了干净的棉睡衣,她感觉赤脚飘浮着走过抛光的地板,看到她父亲在看到她时双眼亮了起来。她吃下了食物——糕饼、葡萄酒蛋糕、果冻和烤饼——喝了香甜的热茶,茶水似乎替换了她血管里的血液。
一个漂亮的金发小女孩,皱着眉头,特别地面熟,她父亲叫她玛萨丽。洗了澡、裹着毯子的丽琦,用脆弱的双手捧着一杯气味刺鼻的液体,看上去就像一朵被人踩踏过、却又重新被浇过水的花儿。
有人在说话,而且不停有人过来,说话声越来越多,但是只有零星的话语偶尔穿透她那越来越浓的思维迷雾。
“……法科尔德·坎贝尔更理智……”
“菲格斯,爸,你见到他了吗?他好了没?”
爸?她有些恍惚地心想,竟然有其他人这样叫他,她感觉有些愤怒,因为……因为……
她姨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个可怜的孩子坐在那儿睡着了。我能够听到她的鼾声。尤利西斯,送她到上面的床上去睡吧。”
然后有强壮的双臂毫不费力地将她扶起来,但是她没有闻到黑人管家的那种蜡烛气味,她闻到了她父亲的锯末和亚麻衬衫的气味。她放弃挣扎,头靠在他的胸脯上睡着了。
****
菲格斯·弗雷泽的口音像是苏格兰的氏族成员,看上去像法国贵族——一个被送往断头台的法国贵族,布丽安娜在心中修正了她的第一印象。
他黝黑得俊俏,体格不壮,不是特别高。他走进被告席,转身面对房间里的人,长鼻子抬得比平时高一英寸。他不修边幅的衣服,以及一只眼睛上的青肿瘀伤,都没有减损他那种傲慢的贵族气派。即使是他用来替代断手的铁钩,也让衣着破烂的他更显魅力。
玛萨丽看着他,稍微叹了一口气,然后绷紧了嘴唇。她从布丽安娜旁边倾身去对詹米耳语:“那些浑蛋对他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他轻轻地挥手,让她坐回去。她坐回到位置上,怒视着法警和法官。
他们还算幸运,有位置坐。这个小建筑物里挤满了人,人们在房间后部推搡、嘟哝,直到那些守门的红衣士兵出现时才安静下来。还有两个士兵立正站在法庭前面,立在法官的长凳旁边,他们身后的角落里潜伏着一位军官。
那个军官看到了詹米的目光,宽大的脸上露出充满恶意的满足神情,近乎得意扬扬。布丽安娜看到这个场景,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是她的父亲直视那个军官的目光,然后漠然转过头。
法官等人到达并各就其位,在进行了司法仪式后,审判开始了。显然,这并不是由陪审团裁决的审判,因为没有陪审团成员列席,只有法官和他的下属。
布丽安娜从昨晚大家的对话中理出了些许头绪,尽管她是在吃早饭时才搞清楚了谁是谁。那个年轻的黑人女性叫费德拉,是乔卡斯塔的奴隶;那个相貌平平、笑容迷人的高个子男生是詹米的外甥伊恩,是她的表亲。她心想,就像在拉里堡时那样,感觉到了发现新亲戚的激动。长着金色头发、漂亮的玛萨丽是菲格斯的妻子,而菲格斯当然就是斯图亚特起义前詹米在巴黎非正式收养的那个法国孤儿。
法官柯南特先生,一个整洁的中年绅士,戴好假发,整理好外套,然后发令让人宣读指控罪名——菲格斯·克洛岱尔·弗雷泽,罗恩县居民,于1769年8月4日犯下重罪,袭击该县副治安官休·博隆恩,从他那里偷走了由他依法保管的皇家财物。
这个休·博隆恩被传唤出庭,是个又高又瘦的三十来岁的家伙,显得很紧张。他结结巴巴地作证,断言他在大水牛路上依法履行职责时与被告相遇。被告用法语对他进行恶毒的辱骂,并且在他试图离开时被告追上来抓住他,击打他的面部,抢走由他依法保管的皇家财物,即一匹配有笼头和马鞍的马。
在法官的要求下,这位证人狰狞地咧开右嘴角,露出一颗在遇袭时被打碎的牙齿。
法官柯南特先生好奇地观察那颗被打碎的牙齿,然后向菲格斯转过身去。
“没错。现在,菲格斯·弗雷泽先生,请你向大家叙述一下这次不幸的事件,好吗?”
菲格斯稍微颔首,他对法官的敬重程度,或许就和他对蟑螂的敬重程度一样。
“这坨可恶的狗屎,”他用克制的语气开口说道,“当时……”
“不得辱骂原告。”柯南特法官冷冰冰地说道。
“这个副官,”菲格斯冷静地继续说道,“遇到我的妻子,当时我妻子正带着孩子骑马从磨坊回家。这个……这个副官……跟她打招呼,然后毫无礼貌地把她从马背上拉下来,说要用那匹马和马具来抵税,让她和孩子在大太阳天下步行五英里回家!”他恶狠狠地瞪着博隆恩,博隆恩也眯眼注视着他。玛萨丽在布丽安娜身边,用鼻子狠狠地呼着气。
“副官说你欠的是什么税?”
菲格斯的脸颊变得深红。“我没有欠税!他说我的土地每年要交三先令的租金,但是并不用!我的地不用交税,因为特赖恩总督在赠予詹姆斯·弗雷泽土地时有条款说明。那个恶心的蠢货来我家想要收钱的时候,我跟他说明过。”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赠地,”博隆恩闷闷不乐地说道,“这些家伙为了不交钱,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来。游手好闲的骗子,全部都是!”
“你个长着大白菜耳朵的蠢货!”菲格斯用法语骂道。
一阵低弱的笑声在法庭里荡漾开来,几乎淹没了法官的指责。布丽安娜的高中法语水平刚好让她能够听懂,所以也随着大家微笑起来。
法官仰头观察法庭里的人。“詹姆斯·弗雷泽来了吗?”
詹米站起来,尊敬地鞠了个躬。“来了,法官大人。”
“法警,让证人宣誓。”
詹米妥当地进行宣誓,然后证实他就是总督赠地的地主,说明赠地及赠地条款都是由特赖恩州长同意的,条款里确实规定了十年的免交税期,且还有九年才过期,他最终还证实菲格斯·弗雷泽在此片赠地上拥有住房和庄稼,并得到了詹姆斯·压力山大·马尔科姆·麦肯锡·弗雷泽他自己的许可。
布丽安娜的注意力一开始就固定在她父亲身上,总是看不够他。他是法庭里最高的人,而且他也是最显眼的——穿着洁白的亚麻衬衫、深蓝的外套,外套衬托出他倾斜的双眼和火红的头发。
但是,角落里的动静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转头看到了之前注意到的那位军官。他已经不再关注她的父亲,而是在用尖锐的目光注视着休·博隆恩。博隆恩稍微点了点头,然后坐回去等待弗雷泽作证完毕。
“看来弗雷泽先生所说的免交税金是真的,博隆恩先生,”法官温和地说道,“因此我必须判他无罪于……”
“他没法证明啊!”博隆恩脱口说道。他看了看那位军官,似乎是为了寻求精神上的支持,然后绷紧了长长的下巴,“没有文件证明,只有詹姆斯·弗雷泽的一面之词!”
法庭里又骚动起来,这次的气氛比较不和谐。布丽安娜听懂了人们在她父亲的话被质疑时表达出来的震惊和愤怒,所以感觉到了一种意料之外的骄傲。
但是,她父亲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再次站起来,朝法官鞠了个躬。
“法官大人请稍等。”他说着,手伸进外套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羊皮纸,纸上还贴着一团红色的封蜡,“大人肯定认识总督的封印。”
他将羊皮纸放在法官柯南特先生面前的桌上。法官扬起一只眉毛,但还是仔细地看了封印,然后拆开查看里面的文件,然后又将它放下。
“这确实是赠地的原始文件,”他宣布道,“由威廉·特赖恩大人签署的。”
“你怎么拿到的?”博隆恩脱口说道,“来不及去新伯尔尼然后又回来啊!”然后他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了。布丽安娜看了看那位军官,他那胖乎乎的脸庞似乎收下了博隆恩消失的全部血色。
法官犀利地看了看博隆恩,但只是说:“鉴于文件证据显而易见,我们可以知道被告无罪于偷窃的指控,因为本案所涉及的财产属于他自己。但是,至于袭击的事情……”此时他注意到詹米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长凳前面。
“怎么了,弗雷泽先生?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告知本庭吗?”柯南特法官擦了擦从假发下面流出来的一股汗水。这个小房间里挤了这么多人,热得就像汗蒸房。
“我请法庭满足我的好奇心,大人。请问博隆恩先生的指控是否完整描述了他所受到的袭击?”
法官扬起两只眉毛,但迅速地翻阅面前桌上的文件,然后把其中的一张递给法警,指了指纸上的一个地方。“原告供述,菲格斯·弗雷泽用拳头击打原告的面部,让原告晕倒在地上,然后抓住马笼头,跳上马背,骑马离开了,同时用法语大喊有咒骂性质的言辞。原告……”
被告席传来大声的咳嗽,让大家把目光都转移到菲格斯身上。菲格斯迷人地朝法官柯南特先生微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精心地擦了擦脸——用的是左臂上嫁接的铁钩。
“噢!”法官说道,然后将冰冷的目光转向证人席。博隆恩在那里扭动,痛苦得脸颊通红。
“请问你是否能解释,先生,被没有左手的人袭击,你怎么会右脸受伤呢?”
“是的,骗子,”菲格斯欢欣地说道,“解释一下啊。”
柯南特法官或许是觉得博隆恩最好私底下解释,所以擦了擦颈子,草草地结束了审判,释放了清白的菲格斯·弗雷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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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干的!”玛萨丽自豪地说道,在审判后的欢庆会上抓着她丈夫的手臂。
“你?”詹米愉悦地看了看她,“你是说,副官脸上那拳是你打的?”
“不是拳,是脚,”她纠正道,“当时那个浑蛋想要把我拉下马,我就踢他的下巴。他本来没法把我拉下去。”她得意扬扬地补充道:“但是他把杰梅恩抢走,我当然得下去抢回来。”她抚摸杰梅恩长着金发的光亮脑袋,而杰梅恩抓着她的裙摆,另外那只胖乎乎的手里握着一块饼干。
“我不太懂,”布丽安娜说道,“博隆恩先生不愿意承认被女人打吗?”
“噢,不是的,”詹米说道,又给她倒了一杯麦芽啤酒,“这件事情只是默奇森中士自寻麻烦而已。”
“默奇森中士?是法庭里那个军官吗?”她问道,然后出于礼貌,喝了一小口啤酒,“那个看上去像没烤熟的猪一样的军官?”
听到布丽安娜这么形容,詹米咧嘴笑了起来。
“是的,就是那个家伙。他不喜欢我,”他解释道,“他想要削弱我,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不要指望用这种荒唐的指控取得成功。”乔卡斯塔插嘴说道,然后倾身,伸出了一只手。待命的尤利西斯将装燕麦饼的盘子挪了一英寸。她准确无误地拿了一快燕麦饼,然后将她那令人不安的失明双眼转向詹米。
“你之前真的有必要暗中损害法科尔德·坎贝尔吗?”她不赞成地问道。
“是的,有必要。”詹米回答道。她看出了布丽安娜的迷惑,于是作了解释。
“法科尔德·坎贝尔是这个地区的常驻法官。要不是他病得这么恰合时宜,”——他又咧嘴笑了,眼睛中跳跃着淘气的神情——“审判在上周就完成了。那就是默奇森和博隆恩的计划,是吧?他们想要提起指控,逮捕菲格斯,然后逼我在收获作物的过程中下山——这点他们倒是成功了,去他们的!”他懊恼地补充道。
“但是他们希望我没法在审判前拿到赠地函——确实,要不是因为有上个星期的时间,我是没法拿到。”他朝伊恩微笑。然后,孤注一掷骑马去新伯尔尼取来赠地函的伊恩,脸红了起来,埋头喝他的那碗潘趣酒。
“法科尔德·坎贝尔是朋友,姨妈,”詹米对乔卡斯塔说道,“但是你和我都清楚,他是信奉法律的人,他像我这样清楚我的赠地条款,也不会有丝毫区别。如果我没法在法庭上提供证据,他会被迫做出不利于我的判决。”
“如果是那样,”他转头对布丽安娜继续说道,“我就必须要申诉,这也就意味着菲格斯被关到伯尔尼,然后在那里重新被审判。最终结果还是会和今天一样,但是那样就会让我和菲格斯浪费大部分的收获时间,花费比收获庄稼还要多的钱。”
他端着酒杯看布丽安娜,蓝色的眼睛变得严肃起来。
“你不会觉得我很有钱吧?”他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惊讶地回答道,然后他微笑起来。
“那就还好,因为我尽管有不少土地,但是被耕种的还不多,我们的收成足够——刚好足够——种地和养活我们自己,还可以剩下一点来喂牛。尽管你母亲很能干,”——他笑得更灿烂了——“她也没法独自把三十英亩的玉米和大麦收进去。”他放下空酒杯,然后站了起来。
“伊恩,你去搞定补给品,再赶车带着菲格斯和玛萨丽回去,好吗?女儿和我应该先走了。”他低头看了看布丽安娜,表示询问,“乔卡斯塔会在这里照顾你的小女仆。你不介意这么快就走吧?”
“不介意。”她说道,放下杯子,也站了起来,“我们能今天就出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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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橱柜里拿出瓶子,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打开,闻里面装的药草。如果没有完全晒干就存储,那么多肉质药草就会在瓶子里腐烂,种子会长成奇异的真菌。
想到真菌,我又再次想到我培育的青霉菌。或者说,我希望如果我足够幸运,能够培育出来青霉菌。在腐烂潮湿的面包上容易长出数百种真菌,青霉菌只是其中一种。我每周在外面放置好几块面包,一株零星的珍贵的青霉菌孢子在面包上扎根的可能性有多大呢?还有,如果看到青霉菌,我能够认出来的概率又有多大?我已经尝试了一年多的时间,至今没有成功。
即使是我撒下用来驱虫的万寿菊和蓍草,也不可能将害虫、害兽赶走。老鼠、蚂蚁、蟑螂,甚至我还在食物储藏间里发现了几只偷偷溜进来的松鼠,把玉米弄得到处都是,还啃坏了一半我准备用来当种子的土豆。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锁在詹米制作的大厨柜里,或者把它们存放在厚木箱子或有盖的罐子里,这些东西用牙齿和爪子弄不开。但是,把食物封存起来,不让四只脚的小偷得到,也就意味着食物见不到空气,而空气则是可能给我带来真正治病武器的唯一信使。
每种植物都是治疗某种疾病的解药——要是我们知道是什么解药就好了。想到娜亚维恩,我又有了失落感。不只是因为她本身,也因为她的知识。她只教会了我少部分她所知的东西,这让我特别遗憾——尽管不如失去她那么遗憾。
但是,我知道一件她并不知道的事情——面包霉菌这种最细微植物的种种用处。寻找霉菌是难事,辨认和使用则更难。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这种尝试不值得。
把面包放在屋里就等于是吸引老鼠。我试过把面包放在餐具柜上面养菌,却被不走心的伊恩吃掉一半,剩下那半则在我出门时被老鼠和蚂蚁迅速吃掉了。
在夏天、春天或者秋天,简直不可能把面包放在柜子外面没人看守,也不可能待在家里守着。外面有许多急切的杂事要去处理,有许多人来请我去接生或治病,有许多机会要抓住去搜寻食物或药草。
当然,冬天里,害虫、害兽自然会走远去产卵以及在枯叶下面避寒冬眠,等待春天。但是,冬天的气温很低,不可能有活着的孢子。我放置的面包要么是离火太近而卷曲发干,要么是离火太远而变得湿软;这两种情况都养不出东西,只会偶尔得到橙色或粉色的硬皮——生存在人体缝隙里的真菌。
我要在春天再次尝试,我心想着,闻了闻一瓶干墨角兰。它很不错,像焚香那样有麝香味,闻起来很梦幻。岭上的房子已经立了起来,地基已经打好,房间也划分出来了。从小木屋的门口看去,可以看到它的框架立于岭上,在九月晴朗天空的映衬下呈黑色。
等到春天,它就会被建完。我就会拥有粉刷过的墙壁、橡木地板和玻璃窗户,而且窗框很结实,能够阻挡老鼠和蚂蚁。而且,我还将拥有一个温暖舒适、阳光充足的手术室,并可以在里面行医。
我的美好想象被牲口圈里传来的刺耳吼叫声打断,那是克拉伦斯在宣布有人到来。在克拉伦斯的欢欣尖叫声中间,我能够听到远处的说话声,于是匆匆收拾散乱的瓶塞和瓶子。肯定是詹米带着菲格斯和玛萨丽回来了——或者说至少我希望是这样。
詹米之前对于审判的结果很有信心,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从小就相信不列颠法律理论上是人类文明的伟大成就,但我见过许多判例,实在是对法官没有太多的信心。不过,我对詹米很有信心。
克拉伦斯的叫声变成了与熟人交谈时的喘鸣,但是人的说话声停止了。这很奇怪。或许事情最终还是变糟糕了?
我把最后那几个瓶子塞回柜子里,然后朝门口走去,庭院里空无一人。克拉伦斯看到我热情地叫起来,但是我没有见到其他动静。可是肯定有人到来了——那些鸡都已经散开,逃进灌木丛里了。我感觉脊背发凉,于是迅速转身,试着同时看我的四周——什么都没有。房子后面的栗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闪烁的阳光从发黄的树叶中穿透过来。
我敢肯定有其他人。该死,我把刀留在里面的桌上了!
“外乡人。”听到詹米的声音,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朝他的声音转过身去,宽慰迅速变成了生气,他觉得他……
刹那间,我以为我看到了重影。他们挨着坐在门外的长凳上,下午的阳光照亮他们的头发,就像火柴头被点燃一样。我看着詹米那张喜笑颜开的脸,然后将目光向右移动。
“妈妈。”我看到的是同样的表情,混杂着急切、喜悦和渴望。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她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将我抱了起来。
“妈妈!”
我喘不过气来,没有被震惊带走的呼吸,现在也被用力的拥抱挤了出去。
“布丽!”我试着喘了口气,然后她把我放了下来,但是仍然抱着我。我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但是她就是真的。我寻找詹米,发现他就站在她的身边。他没有说话,而是灿烂地朝我咧嘴笑,耳朵因为喜悦而通红。
“我,呃,我没有想到……”我傻傻地说道。
布丽安娜像她父亲那样朝我咧嘴笑,明亮如星辰的双眼里充满了喜悦的泪水。
“真的是出乎意料!”
“什么?”詹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