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是珀西瓦尔和雷吉的旗子!
但刚才在白雪盖顶的山峰上闪过几秒钟的织物有一个人那么高。怎么可能是那面小旗子……
然后我记起来了。我们分开的时候雷吉还将让-克洛德的冰镐拿去了,她将冰镐挨着两把短冰镐绑在了她背包的外面。
我咧嘴笑了笑,将刚才所见讲给帕桑医生看了。他从我手里拿过望远镜,抬头看去,但现在云层已经越来越厚,我想他应该没机会看到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在峰顶气流的作用下,那块绿色和金色的织物呈水平方向晃动了短短的三秒钟,那一幕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现在又感觉呼吸困难了,当我将金属氧气罐的带子背到背上,将一些东西放到提袋中时,我在六号营地的砾石旁边站了好一阵,弯腰一阵猛咳,发现自己居然将鲜红色的血溅在了黑色的石头上。
“我喉咙里又有什么东西结冰了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我用沙哑的声音对帕桑说。
他让我张开嘴,这样,他就能用雷吉那个威尔士矿工头灯微弱的光帮我检查了。
“不是,佩里先生。”过了一阵他说,“里面没有阻塞物。但你喉咙的左侧壁非常粗糙,都肿了,有可能完全阻塞你的上呼吸道,除非你赶紧躺下来。”
“然后……我就会死吗?”我说。我现在已经处于极度疲劳状态,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丝毫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了。
“不会的。雅各布先生。这种情况很正常,我帮你做个简单的气管切开手术就可以了……在这儿。”他用一根戴着手套的手指往我的喉管里摸着,“吸氧装置上有不少玻璃管和橡胶软管。”他继而又说。
做个简单的气管切开手术,我良久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要是手术失败呢,帕桑医生?”我用沙哑的声音说,痛苦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哀鸣。
“然后,为了防止你的肺萎缩,我还要在这里弄个小洞,这样才能让你萎缩的肺再度充气,让你能够再次呼吸。”他说着将那根戴手套的食指放在我左胸上。“那些不同型号的软管和阀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在温度这么低的情况下用沸水给这些东西消毒。”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在上面打个洞,将一根氧气软管伸出来,导入空气,让我萎缩的肺再次充气?
我将背上那个氧气罐往上挪了挪,系紧带子,戴上氧气罩,用从没有过的坚定声音说:“我可以躺下来。”
24
登上珠峰往往要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但下到冰川上的营地,很多时候甚至下到大本营却只要几个小时,往往一个漫长的下午就够了。
但这是有固定绳索的情况。我们之前将大部分固定绳索都拔掉了,就是防止德国人轻易上山。而且我们还将那些可以区分上行和下行路径的竹竿和旗子拔了,这些标记可以防止登山者步入垂直的雪坑里,那可是死路一条,一旦踩进去,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摔向下面的绒布冰川或者东绒布冰川。
不过,帕桑似乎认识路。那天下午,乌云密布,雪球撕扯着我们裸露在氧气罩外的部分脸颊。公升最大的流量,而帕桑大部分时间甚至都没吸氧,但即使这样我都没办法将空气吸入,因为喉咙红肿而阻塞的气管。每次呼吸,我都痛得要命。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还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我们到达之前的五号营地时——先前,德国人不知何故将最后一个温伯尔帐篷烧了——帕桑让我靠在烧成灰烬的帐篷旁边的一块岩石上,还将我的登山绳绑在了岩石上,像是把我当成了小孩或者藏马,要防止我乱动似的。接着,他朝北部山脊的方向走去,在东侧的砾石那儿花了几分钟时间寻找备用的吸氧装置和食物,也就是那些西吉尔和他的手下没有找到并将之据为己有的东西。
我坐在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氧气罩取下来,拼命想从稀薄的空气中吸入更多的空气和氧气。这时,让-克洛德下到雪坡上,坐在我旁边的砾石上。
“见到你真高兴。”我沙哑地说。
“我也是,杰克。”他冲我笑了笑,然后俯身往前,下巴搁在戴着连指手套的手上,双手则放在冰镐的扁斧上。他没有背氧气罐,也没有戴氧气罩,我想肯定是他掉到冰川上后,那些东西都丢了。
“等等。”我说,努力想保持清醒。我知道这事儿很奇怪,但我就是说不上来。“你怎么还带着你的冰镐?”我终于问道,“我看到雷吉跟理查往山顶去的时候,将冰镐放在了背包里。”
让-克洛德给我看了那把冰镐的轻木手柄。手柄离刀刃三分之二的地方有三个凹痕。“这是我从桑迪·欧文那儿借来的,你当时把它留在了岩石上。”J.C.说,“桑迪说他并不介意。”
我点点头。这样倒说得过去。
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人死了是什么感觉,我的朋友?”
J.C.用法国人特有的方式朝我耸耸肩,又笑了笑,我很熟悉他的耸肩动作。“Etreeêtrevivant,maispassilourd.[51]”他轻轻地对我说。
“我听不懂,你能翻译给我听吗,J.C.?”
“当然可以。”让-克洛德说。他再次将冰镐的刀刃插在雪里,这样,他面对我的时候就能靠在上面了。“意思是说……”
“杰克!”帕桑在漫天飞舞的雪里冲我喊道。
“我在这儿呢!”我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应道,我甚至没感觉喉咙的疼痛了,“我跟让-克洛德在一起呢。”
J.C.从那件芬奇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表。“我得下去了,为你和帕桑将路线标记出来。我等会儿再跟你聊,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