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看向云梦子,而后者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相接。
短短一瞬间,云梦子眸色一闪,仿佛在说:你还不晕!
凌少一脸愤懑又无奈的瞪着她,活像个怨怼的小妇人。
云梦子青筋一跳,指尖轻轻一动,凌少软倒而下落在流云怀里一动不动了。
呵,事到如今,瞪她也没用!云梦子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他们一行人原本没有计划在云梦山以北停留。当他们到梅林外围的时候,天选者与上官凉所部的梅林之战也早已落幕,光是找到其余三位神兵和默然就耽误了好些时间。
亭外,重伤的乐正娅跪求云梦子与流云,并交还了云梦琴。
虽然云梦子早已到了无形胜有形的地步,但兵刃在手自然另当别论。
要知道,当那云梦琴回归主人之手的时候,即便山湾内所有兵力倾巢而出,亦可一战。
他们已经马不停蹄了,但是……人生嘛,不如意十之**。
此局于凌少而言本就难上加难。即便有潜龙十八暗中维护,但这山羊胡子心里琢磨的事情必定与凌少有所不同。潜龙十八所行之事从来都是以北冥的利益出发,他能与凌少站在一起,绝对不是为了帮助北冥少主这么简单,只是因为目标正好一致而已。关于这点,无论是云梦子还是凌少心里都非常明了。
“一代宗师云梦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上官凉上前合袖施礼。
“迎,就不必了,”云梦子睨了上官凉一眼,“竖子不足与说。”
言罢她指尖一勾,琴音微落,上官凉应声倒地。
潜龙十八睨了瘫倒在地的上官凉,嘴边的讥诮被山羊胡遮了个全部。此刻他只管全心全意的挡在北冥爻之前,尽管心知肚明,这是多此一举,但戏得做够,否则得不偿失。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北冥爻满口的赞叹,“这便是纵横云梦琴之奥义。”
“王兄过奖了,”云梦子收起方才的怆然,眸色之中笑意吟吟,有别于往常的多了分娇俏,说罢眸色一掠,对着潜龙十八颔首道,“潜龙先生,别来无恙?”
潜龙十八双手揣于袖中,恭敬得恰如其分:“云梦君有礼,吾辈安好。”
云梦子一脸旧雨重逢的喜悦,心满意足般的点点头,好像真的是春游到此偶遇故交一般。
“春色满园,风光大好,今日你我兄妹二人重聚于此,可惜没有好酒,倒是有一处好戏。”北冥爻面色不虞生硬的打断了云梦子的寒暄,揭穿了她的涉入。
云梦子也不反驳,就这么煞有兴致的看着他,那神情活像一个被宠溺惯了的娇蛮少女。
“不愧为云梦山啊,名师出高徒,呵!”北冥爻幽幽的看向水台,不确定指的是凌少还是流云。随即,他想到什么似的,转回视线的时候居然笑了,那笑,意味深长之中带着隐隐的凶戾,“梦梦,你怎的又与为兄作对呢?”
“梦梦……已经许久无人这么称呼本座了,”云梦子脸上的娇蛮淡去了,换上一副颇有深意的模样,她似乎略作思忖,最终摇头叹气道,“尔等真是处心积虑杀人诛心啊。可王兄是忘了吗,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无畏。若逼她再次崩解,王兄亦无法全身而退,得不偿失啊。”
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无畏……这倒是与方才凌少所言的“穷寇勿迫”如出一辙。
北冥爻对云梦子与凌少的“心有灵犀”并不意外,他阴仄一笑,寒声道:“她没有这个机会。”
“我助北冥脱离桎梏并不是为了让王兄报复中原,”云梦子脸上没了笑意,更没了久别重逢的感慨,那目光变得绵长而悠远,“北冥尘封六十载,唯有集结神兵之力方可破除封印,如今已然成功。这一路,锦川覆灭,玄门重创,也算两清,还望王兄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梦梦何出此言?是她宁可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本王。”北冥爻无赖的耸耸肩,故作无辜状。
“那王兄应当感同身受才对啊,”云梦子的声音低沉且没有情绪,“她的孤注一掷,王兄的处心积虑,莫珠子对北冥的执念等同于王兄对玄门的仇怨。”
北冥爻面色阴沉,思绪回到曾经那个孤注一掷的时刻。他倾尽全力释放所有,而对手也不顾一切牺牲自我血祭法阵。
北境陷入冰川,一切生机尘封在那一刻。无数同伴饱受冰封之苦,剩下残余苟延残喘处心积虑只为迎接现在的这一片朗朗晴空。
他,他们,曾经都是那么决绝。
细雨停歇,薄云推开露出天光,一缕缕暖阳散落湾内。
云梦子伸手将那抹温暖轻轻捧在掌心。
她轻轻一叹,忽而感慨万千的说:“金梅何以盛放?冰川何以融解?若非她,若非他们,北冥难见天日,王兄不会站在这里,故人也再无重逢之日。”
此话一出,潜龙十八的胡须微微一动,心头像是被什么点了一下,激起涟漪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