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的应酬局上,有个多年未见的友人刚刚归国,他得知了纪仲年的经历,听起来轻飘飘几句,以为那个叫林斯的不过是这位少爷养在家里的一只鸭子。
这人喝得摇头晃脑,又听闻纪仲年的事已过去两年多,便自作聪明地想要宽慰几句,对纪仲年打起幌趣来:“换一个呗,旧人作旧,新人一抓一大把。”
前一秒还体面应酬的纪总,下一秒便掀了桌把人打进了医院。
在打了人的这天晚上,纪仲年睡在床的左侧,空出右边的位置,失眠了整夜。
薄透月光从窗外流淌进来,清冷地铺在床右侧的空位上。他伸出伤手去摸,只摸了一把空气。
“大家都说,让我再找一个。不过三年而已,再找一个能共白头的就是了。可我……怎么就做不到呢?林斯。”
纪仲年对着那空气说道。
三年而已,明明只是三年而已,可失去林斯后的纪仲年,仍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结束了。
三年不长不短,足够令他这样冷情的一个人变得深情,足够他把自己的心完全交付给一个人,在以后的那些年里,都不会再容得下其他人走进。
半夜,纪仲年睡不了,起身到浴室洗了把脸,他将口鼻浸入冰水之中,大小的气泡浮到水面又炸开,快要窒息了才将头抬起来。
男人将冰冷的额头抵着镜子,忽然一拳打在镜面上,镜子就在脆响中碎掉了。
鲜红色的血液流入指缝中,他没觉得痛,只是抬起头来,照着镜子,里面映出一张被裂痕切割得破碎的脸,苍白得吓人。
“你那时......总叫我注意身体,我有做到,身体很健康,不过……心理出了问题,攒下一堆病。疗养师说,我这是心病。吃药也不管用。我不想治,就这么由着它吧。”
纪仲年边说着话,边捡起掉在洗手台上的碎玻璃,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两下,该吃药了。
但他只静静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口子在流血,这一道两道的痕,还有往日的旧疤,好像跟他当年看见林斯身上的刀痕重叠。
纪仲年晃了片刻的神,把手里的碎片扔了。
他停止了这种虐待自己的行为,因为耳边似乎有人在阻止他,有人用一种温柔而轻快的方式叫了他一声“纪老爷”。
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度过了整晚,家庭医生来的时候,他手上的血都已经凝固了,包扎时也没什么表情。
董淑来劝他他也不应答,失了魂似的坐着,董叔也只好作罢,还把别墅里的佣人都吩咐好,不要来打搅二少爷。
但董叔自己因为放心不下,便静静地坐在楼梯角处,像一棵在地上盘着根的老树,忠心耿耿。
他知道自己老不中用,什么也做不了,就只一直守着情绪不稳定的二少爷,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不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