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安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又扒了几口面后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油亮的小嘴,真诚的跟他说了句谢谢。
“快吃吧,面快坨了。”
“嗯!”
吃完饭,安璧又洗干净了手和脸,紧紧的挎着装了满满一篮子的胡麻饼,跟着男人一起找回家的路。他记不清路,只能说个大致方向后提着灯笼慢慢找。好在男人很耐心,不厌其烦的挨家挨户的走,让他认门口看看是不是。
只是刚走出没两趟街的时候,安璧就觉得肚子里传来一阵剧痛,蹲在地上疼的直冒冷汗。
“你、你是不是齐厉派过来的奸细!是不是来毒死我的!”
“什么奸细不奸细的。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再送你回家。”
男人见他走不动,将他连人带篮子都打了个横抱,直接扭头去了医馆的方向。
因为心中急切,男人忍不住用上了轻功,一阵飞檐走壁便来到了医馆的门外。安璧疼的直哼哼,一边抓着他的衣袖咬牙切齿一边掉眼泪:“还说你不是奸细···如果不是刺客,哪来这么好的身手······”
“寻常人就不能习武自保了。”男人见他疼的这样也不忘了死死攥住给家人带的胡麻饼,抱着他坐到问诊的桌前,劝他先松松手让郎中把脉,只要他听话过后多少饼都买给他。
“我才、不、信你······”
男人顾不上许多,轻松掰开他的小手按在桌上:“郎中,您看看他这是什么急症?吃完饭走了两步就变成这样了。”
“他吃了什么。”
“两碗羊肉汤面而已。”
郎中看了看他面黄肌瘦的脸色,便明白了一切:“他应该是饿了许久,乍一吃这么多带了荤腥的面条,难免会不舒服。我给他开点汤药,回去你给他喝了,再让他吃几天清淡的慢慢养回来就好了。”
“多谢大夫。”男人留下诊金便抱着安璧在一边等着抓药。安璧一听自己不是因为中毒而是吃坏了肚子,原本苍白的小脸儿腾地一下就红了,翻了个身把脸埋在男人的怀里,不好意思去看周围人的眼神。
男人以为他是又疼的厉害了,摸着他被冷汗打湿了头发温声道:“怪我不周到了。应该先给你喝点粥暖暖胃的。”
“你、你真不是齐厉派来的奸细?”
“我都不知道齐厉是谁,怎么可能是奸细呢。”男人从他的话里断断续续的猜出了他应该是身富贵,应该是被奸人陷害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安璧这样也走不动路了,男人便抱着他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悉心照顾了他一宿。安璧也是好个遭罪,这一晚上整个人都快脱水了,直到快天亮了才堪堪合眼。
只是他临睡前,还不忘了问问眼前人的名字。
“我叫崔霖宣。你呢?”
“我的名讳,怕吓着你。”安璧往柔软干净的被子里缩了缩,“等把我送回家,我就告诉你。”
“好。”崔霖宣看他没事了,也脱了外衣准备上床躺一会儿。
“你、你凑过来干什么!”
“小冤家,这本来就是我的床。”男人摸摸他的头,给他压好被子,“睡吧。我也困了。”
安璧看着他坦荡的睡颜,决定自己就睡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结果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日头就偏西了,崔霖宣还准备了一桌清粥小菜等着他起来吃。
“我已经叫手底下的人去帮你找你家里人了,你不用担心,等找到了就会让他们来接你。”崔霖宣让他做到自己身边,给他盛了一碗粥又往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个白嫩的豆沙包,“我还叫人给你烧洗澡水了。对,还有新衣服。临时找人去铺子里买的成衣,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崔霖宣说了半天不见他出声和动筷,一抬头发现他又在掉眼泪了,从怀里拿出新的帕子给他擦泪,笑他怎么动不动就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也就是你有这福气,旁人想看还没有呢。”安璧又抢过他的帕子自己擦泪,“你说你是商人对吧。”
“嗯对。”崔霖宣拿着白煮蛋给他剥壳。
“有个大生意,你要不要跟我谈?”
“先吃饭。”崔霖宣把干干净净的白煮蛋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问他要不要沾点酱油。
“先谈生意!”
“好。谈。你想谈什么?”
“我要钱,要人,要新的身份。”安璧目光坚定的说道,“我要把我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
崔霖宣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稚气未脱却美的顾盼神飞的小人儿,问他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呢。
“我知道,你喜欢我。”安璧红着脸,不敢看崔霖宣的眼睛,“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摸我头发了。”
“那又怎样呢?”
“只要你给我这些,我什么都能给你。”
崔霖宣看了他两眼,还是拿起了勺子放进他的粥碗里:“先吃饭。”
“你答不答应我?”
“先吃饭再说。”
安璧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开玩笑,有些急切的从凳子上跳下来钻到崔霖宣的怀里,伸手要去解自己的衣带。只是一双大手按住了他的手,将那本就完好的活扣系的更紧了:“我不能给你这些。因为我觉得,你不值这些东西。”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让安璧几乎快昏过去。
他从来都是被人捧着,金尊玉贵的长大的,人人都说他是最接近先祖之神的孩子,是天降的吉兆。
现在他自降身份,愿意屈尊免贵的做眼前这个男人的禁脔,他居然不愿意?
安璧红了眼眶,攥紧了拳头,问他为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人要是出卖了自己的肉体,那离变成一具没有魂的空壳也不远了。若是美人壳子的话,泥塑的木雕的不也一样?我何须大费周章弄你一个会张嘴吃饭会伸手要钱的活人养着。”
安璧被他的话说的垂头丧气。崔霖宣说的太对了,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只是眼下,自己除了这幅身子,身无长物,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最近听说城里来了一拨江湖艺人。个个身手不凡器宇轩昂,但是却有不愿意去大齐行商。若是能把他们说通成了我家商队的人,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的条件。”
安璧顿时眼前一亮,忙抓着他的衣襟摇晃:“我可以的!我认识他们的···他们、他们都特别厉害!武功也很高,骑术射箭都是个顶个的好!你真的愿意用他们吗?”
“当然。”崔霖宣摸着他的头浅笑。
“那我这就去找他们!”
“先吃饭。”崔霖宣把他按在怀里,亲自端起碗来喂他。
怀着喜悦的心情吃了半碗粥之后,安璧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你、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嗯。当真还吓了我一大跳。”崔霖宣也不再瞒着他,让他吃完饭洗漱干净去见他的下属,已经将他们都安置到了客栈后院了。
之后安璧诚诚恳恳的跟担心了他许久的下属们都道了歉,并且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带他们回到月氏国。之后他就跟在崔霖宣的身边一起兜兜转转,回到了崔家。
崔霖宣虽然和他同吃同住也睡在一张床上,但从来不碰他,最多是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直到有一次安璧看见了好几个巴结他的人送他的美姬后气的不行,觉得自己总也比那些庸脂俗粉好看多了,便穿了一身薄纱爬到他身上,用拙劣的手法勾引了一阵,最后终于成了。
只是情事过后,崔霖宣便咬着他的脖子告诉他,这是他自找的,以后可别想消停了。
再后来,不知道齐厉又在哪里知道了他跟这崔霖宣的消息,给他递来了密信,说只要他能趁着皇帝来江南的时候杀了他,就愿意把王位还给他。毕竟只要大齐没了皇上,他就又有机会继位了,月氏国对他来说并没有大齐来的自在。
安璧虽然知道这多半是奸计,但也不得不去尝试。他跟崔霖宣说了以后,本以为他一个一心向着大齐的人会生他的气,结果不仅没有,还说要帮他。
结果他真的做到了。
他用自己的大半个身家换来了大齐的信任,还让大齐最厉害的将军出兵帮他,最后更是生擒了那个让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厉王。
终于回到月氏王宫的那个晚上,他抱着崔霖宣大哭,谢谢他一直愿意守在自己身边。
而崔霖宣只是抚摸着他的发顶,轻柔的说:“我答应你的,要带你回家。”
月氏国逐渐走上正轨,对崔霖宣有意见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毕竟之前王国就差点因为一个大齐人颠覆,现在又来一个比之前重新有过之而无及的,让一些幸免于难的老臣惴惴不安。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崔霖宣很懂事,主动辞去了官职,每天在安璧的寝宫里不走动。安璧看着那些逼他把崔霖宣送回大齐的人很是生气,觉得自己这个王当得真是窝囊,怎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
“实在不行,我把王位给我王兄好了,咱们回江南吧。”
“可是江南没有你喜欢的赤岩花和雪山。”
“谁说的。”安璧趴在他的胸口上,摸着那鲜红的纹身说道,“你就是赤岩花,我就是雪山。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像在月氏国一样。而且江南的山色也很美,就像你一样。”
崔霖宣摸摸他的小脑袋:“还这么任性。这是你的家,你的国,你的子民需要你。我一个闲人,委屈一点不算什么的。”
“我治国才略上不如王兄,武艺也不及王姐,被架到这个位子上只是因为我这一身像先祖一样的皮囊罢了。”
“但是你善良啊。又有情义,你看你的侍卫们多爱戴你。”
安璧连连摇头:“最是无情帝王家。父王在的时候就说这是我最大的缺点。我不管了,等着我王兄从大齐回来,我就把位子让给他,咱们两个游山玩水去。”
崔霖宣表现得十分为难:“不好吧?他们都说我是男狐狸精呢。”
“管他呢。就这么定了。”安璧哼着小曲儿翘着脚,睡在了崔霖宣的怀里。
月氏国天和元年,新王安璧平乱继位,百姓拥戴。
月氏国天和二年,圣王安璧退位,携一男子隐居山林。
从此,朝堂之上少了一对不得自由的怨侣,江湖上多了一对行侠仗义的神仙美眷。
【作者有话说:猫系傲娇受和他的腹黑忠犬攻去云游山水啦。还有沈大人和皇上的番外,大家记得来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