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进了厨房,林焕有些感慨,这里和从前一样几乎丝毫未变。看到灶台前做饭的还是柴妈,林焕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赶紧眨了眨眼收回泪水,竭力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上前去跟柴妈问好。
“别在这杵着,跟春丫头去······”柴妈正要骂骂咧咧的赶人走,一抬头看见了眼眶湿润的林焕顿时有些惊讶,“你是···小欢?”
林焕笑了,上前去抱住了已经比自己矮的柴妈:“没想道您还记得我。”
“我怎么能忘呢!”柴妈又惊又喜,“快让柴妈好好看看,我们小欢已经出落的这么好了!这眉眼和你娘···”说道这柴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改口,“柴妈老糊涂了。你快坐,告诉柴妈你怎么到这来了?”
“焕哥是被贤王送进来的。”春梅抓了根胡萝卜抱着啃,“就昨天的事儿。”
“贤王爷送来个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老宋都不说一声。”柴妈拉着林焕的手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的皱纹都笑的舒展了许多。
胡萝卜太短,春梅啃完了又抓了一把花生米:“贤王爷您还不知道?一肚子的主意。焕哥是被塞进箱子里抬进来的,昨天闷了一天没出来,晚上又伺候了将军半宿,可是遭老罪了。对了焕哥,你先喝碗粥打打底吧。”说着,春梅盛了一碗红豆粥递给他。
柴妈听到这,立马让春梅去西苑再寻几棵菠菜回来。
“这不是还有吗?西苑那么远我不想去。”
“那都多老了能给将军吃吗!快去,不然下次我给将军做雪绵豆沙的时候你可别想蹭了。”
“知道啦!”
见春梅嘟着嘴巴走远后,柴妈立刻关上厨房的门坐回到林焕身边,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贤王爷送来的寿礼了。
林焕便把自己父亲死后为了给母亲治病自愿卖入春香楼里的事说了,引得柴妈一片唏嘘。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早知道你当初会过得这么苦,我说什么也要求老夫人把你留下。你父亲的错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要你去替他还那业债!”
林焕倒是看得开,反倒安慰起柴妈来:“我在春香楼过得也挺好的。也没人欺负我,我还成了唱曲儿的名角儿呢。而且我现在也没伺候了旁人,说不定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柴妈听到这更觉得可惜了:“多好的孩子!你要是个女娃娃,趁着年轻给将军生个一儿半女的,确实是天大的福气。可惜你是男儿身,从今往后要是再想娶妻生子过寻常日子怕是难了。对了,将军他没认出你?”
林焕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没良心的!那时你天天陪他一起上私塾,老将军考他文章答不上来不让他吃饭,你还来厨房偷包子给他,他竟说忘就忘了!看我不揍他一顿!”说着,柴妈竟挽起袖子要去灶炉底下拿烧火棍。
林焕赶紧拦着她,说将军已经不是从前偷偷摸摸来厨房找东西吃差点把厨房烧了的小少爷了。
这话说的柴妈也愣住了。
是啊,现在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臭小子,动不动就因为背不出书来挨手板的臭小子,老将军嘱咐过要是他再敢去厨房偷东西就打的臭小子,如今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国之栋梁了。这座将军府早就从家变成了他歇脚的地方,她一年到头也给他做不了几次雪绵豆沙了。
“他是马上安天下的将军,心中要装的东西太多太多,不能我一个人占着。”林焕含泪笑着说完了这句话。
柴妈摸了摸他头,哽咽道:“小欢长大了。”
“嗯。”
“回来了就不怕了。柴妈给你做好吃的,天天做。”
“嗯。”
春梅回来看见柴妈鼻子眼睛都是红的,连忙问她怎么了。
柴妈抓了把洋葱扔进锅里翻炒:“你切你也辣。”
“哦。”春梅点点头,“将军的早饭呢?我得送过去了。将军一大早上就起来练武了,估计现在该饿了。”
柴妈一听见“将军”二字就来气:“饿不着他。等我把这个菜炒完再做个酒酿圆子蛋花粥就行了。”
“哎?将军不是不爱吃甜口的早饭吗?”春梅惊讶道。
“管他爱吃不爱吃。不爱吃自己来做。”
林焕在旁边听的心头一暖,这是给自己做的。小时候他生病了不肯喝药,柴妈就哄他,只要他吃药就给他做甜甜的粥喝。
春梅不知道这些,反正柴妈做的饭将军从来不挑的,就搬了个矮凳坐到林焕身边陪他一起等。无聊的时候瞥见林焕的脸色,提醒道:“焕哥,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有吗?”林焕摸了两把,确实有点烫,“可能是在厨房里火烤的。”
“这样啊。”春梅起身,“那我跟你换换,这边靠着门凉爽点。”
做到门口,林焕不知怎的觉得风一吹过身上有些凉。不过现在才六月份,他根本没往风寒上面想。等着柴妈做好了饭便和春梅一起端着碗筷去了后院。
严云璋早就等饿了,捧着个果子坐在树上啃,说他们要再不来就把树上的喜鹊烤着吃了。
“怎么柴妈今天做了酒酿圆子啊?”严云璋许久没吃过甜粥了,一入口觉得香甜顺滑很是喜欢。
春梅又给林焕盛了一碗:“就是做这粥才耽误的。焕哥,你尝尝柴妈的手艺,可好了!”
“焕哥?”严云璋看着拿着勺子斯斯文文喝粥的林焕问道。
“对呀。不然我应该叫林娘子?”
严云璋一听也倒是,虽然觉得有些过于亲密但还是允了她的叫法。等两人吃完了饭,严云璋让她去把宋叔叫来。
林焕是男人给不了名分,但好歹是他的人了,严云璋也不能委屈了他。他的院子大,除了他的主房外还有东西两间偏房和一个小厨房,他让宋叔收拾出东边的那间偏房来给他,该用的家具也都配全了。
“再给他做几身衣服,四季的都要,新鞋也备几双。”严云璋看着他身上穿着仅有的一件红衣觉得春香楼还真是过分,卖出来的小倌连个包袱都不给拿上。
“谢将军。”
林焕躬身行礼的时候黑发滑落几缕,严云璋才想起他昨天绾发的白玉簪被自己不小心打碎了,此时全靠一根发带竖着。他去首饰盒里挑挑拣拣,一堆造型浮夸珠光宝气的头冠实在是和林焕那张梨花般清俊的脸不配,最后从最底下找出一只造型还算雅致的紫檀木簪递给他:“你先用这个,宋叔你顺便给他置办几件好的首饰。”
林焕没想到他还留着这发簪,有些惊讶,一时间竟然忘了用手去接。严云璋则理解成了他瞧不上,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平日里过得太粗糙,赏人的时候连个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立刻叫宋管家备车,这就带林焕上街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