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寐就这样专注的看他,既半刻不曾离开。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落萸门一处阴黑的地洞里,地下是腐朽横生,之上却比芙蓉帐暖更要令羡。
那日的殇七星,不似黑虎,却也不是被人磨平爪牙的猫。苏寐想了很久对他的第一印象,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词一个动物来形容。
再到后来,一路迟暮他的喜怒哀乐,看着他的形色变化,苏寐才觉然,他从头到尾,就是一只虎。
他将无奈与警惕收敛在内,将痛楚与哀仇皆收敛在内,不是他软弱,不是他胆怯,而是等待时机。爪牙从未完全收在掌内,是他的一双多举动的双眼,将他的真身蒙蔽,乃至让人觉得他好笑,好欺。
殇七星野心勃勃,怎是真的好欺。
家仇血恨因自己无依无靠无为便真的不报了?做梦!苏寐不知何时察觉,殇七星受伤的爪牙越发顽强,治愈越快。治好伤疾,便是他的第一步。
苏寐不知该替他高兴还是难过。庆幸他终于踏足了第一步,可以继续往后走。难过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修界刀光血影,而他要披上并不坚硬的外壳孤独前行。前路月色漫漫,荆刺丛林,苏寐望他安好。
苏寐正准备身平而睡,突然一只手毫无预兆的搭上了他肩。似曾相识,他想起了之前茅草屋那一幕。
“睡不着吗?”声音慢慢靠近,苏寐正当以为潮|热快要扑打颈项之时,殇七星起身而行。
苏寐问他:“你出去干什么?”
殇七星:“喊菜喊酒。”
已至夜深,厨子也歇夜了,并没有什么好菜,是以客店小二端了两瓶花生米上来,拿了两瓶桃花酿。
苏寐闻到酒臭,眉稍微拧,想道不饮酒,却不知今昔几何如夜,他乖乖坐定矮桌,倒了两杯酒。
殇七星诧异:“苏长师喝酒?”
“有人作陪,何乐而不为?”
殇七星笑了。
眼前这个人明明漠然性情,长相娇俏的薄情,为何这般热心肠。
初见之时,他身覆深渊之境,却在他快要不甘而坠之前及时出现,带他走近九天嫡仙。
他便是九天嫡仙。
而殇七星自己却不识好歹。见到他初时只有厌恶,鄙薄,甚至有一丝丝怜悯。
如对穆如归同样的怜悯。
想要却不自得,便要想方设法得之,偏偏要批着一身华丽尊贵,赏心悦目人人称赞的软毛,安然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