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为何要欺负阿娘?”靖哥儿虽然只有七八岁,但早已晓得保护自己的娘亲。这会儿瞧见莫烟华跌在地上,立即就涌起了眼泪,小身板蹲下来,胖乎乎的小手摸着莫烟华头上的大包:“阿娘疼不疼,靖哥儿给你去找大夫。”
莫烟华早已经管不了这些,她仓惶地拉着自己儿子的小手,急急道:“靖哥儿,快求你爹别出去,留下来,快……”说着,莫烟华泪如泉涌,她从未这般过,过门十余年,一直安守本分,孝敬长辈,不与别房有任何争执。
都说她嫁得好,当年宣武侯府不济时,她还能嫁入百年鼎食之家,成为京里人人称羡的荣国公世子妃。可她心里的苦,又有谁会相信,又能说给谁人听?
打小自己阿娘就只疼四弟,对她极为苛严。她可以成为文心女学的魁首,不是她比别人聪明,而是背后付出了比别人不知多了多少倍的努力。只为了让自己阿娘高兴,让自己的手心少受些伤。后来,如阿娘所愿,嫁入了这等高门人家,可是没有什么嫁妆,又是家道中落的侯府姑娘,亲爹白身一个,在这等府邸,哪可能顺风顺水?
她不懂得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吃了不知多少亏,幸亏丈夫还晓得她的艰辛,给了她不少庄子与私产,才能让她手头宽裕一些。
可是娘家那儿困难,她只能尽量贴补,最后,阿娘竟将她的私房钱全都接管了。阿娘的嘴上是笑呵呵起来,可她呢?让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都看不起她。她一直想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当初因为这些芥蒂,丈夫说她没有主见,竟然一点儿没有世子妃的气派,就连自己院子里需要的用度,都要回娘家问自己阿娘取。后来她也努力想要弥补这层冷却的夫妻关系,可后院里的那两个妾侍,一个一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仗着是跟在丈夫身边的老人,一路由通房变成的姨娘,如今生下庶子庶女,更是耍起心眼。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莫烟华心里越发委屈,可她又怪不得人,只能怪自己的阿娘疼爱自己疼错了方式。让她没有快乐的童年,出阁后还与丈夫生了嫌隙。
可这些,她又能向谁诉苦,后院的妾侍让她心焦力疲,说出去,其实也是她这个主母没用。
莫烟华心如刀绞,许是刚才真的撞伤了头,眼前一黑,竟晕厥过去。“阿娘……”失去意识前,她只听见靖哥儿惊慌失措的稚嫩嗓音。
悠悠转醒时,是鼻腔嗅到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让她皱了皱眉,打开眼帘。意识回拢,熟悉的床榻,熟悉的屋内摆设,她晕过去了。莫烟华意识到这点,立即要起身,却被丫鬟们惶恐地拦着:“大奶奶,您赶紧歇着,大夫还在给您把脉呢。”
刚才正是大夫拿着鼻烟壶在她的鼻下摆动,似有提神醒目的功效,这才让她醒来的。
“世子爷呢?”莫烟华攥着丫鬟的手,启唇问道。
靖哥儿留着泪,来到莫烟华的跟前:“爹爹将阿娘抱到床上,就出去了。”
莫烟华终于哭出了声音,始终留不住他,为何夫妻十余载了,就不能顺她一回呢?就算她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理由,可……为何就不能迁就自己一回呢?哪怕是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她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的情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