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误入这黑暗之地后发生了什么,趁掌管记忆的细胞群尚未被新来者更替,他姑且还能有条不紊地联想起来。他开动大脑继续追本溯源地寻思着,他想最后无疑就是一路上对付着黑暗和泥泞的打滑的路,在此期间他莫名其妙地捡到了麦草垛男孩的右脚鞋子;当然,过程中童乐的鞋子也发生了一点小意外;随后,不,或者说此前也有,他闻到一股股极其难闻的恶臭味,还目睹到密密麻麻的死老鼠;此外,便是一路而来的胡思乱想了。胡思乱想当然居多。
不过,尽管未羊如此天马行空地联想了这么多。但有一点,他依然未能搞明白,他仿佛对此还有点儿印象,至于印象这东西究竟会不会是个骗人把戏,他姑且不置可否;他经过废弃教室的拐角时隐约察觉到跳皮筋女生身上空无一物,继而他自然就联想到她的书包,至于有无,确切说还是个未知数;此外,他为何对她如此操心,兴许是出于好奇吧,好奇心本身而为;就像一锅子面为何好吃一样,就是因为好吃,纯粹出于好吃本身。
“我记得,”未羊茫然若失地瞧着麦草垛男孩道,“我当初跟你俩后面走的时候明确是背了我的书包,这点毋庸置疑;至于后来——”未羊一字一顿,就像磁带卡机极难将录音流畅播放下去;不过,突然他更加确定了那书包的来历;因此,接着他又煞有介事地道,“至于那个书包嘛!其实,其实我真不敢置信!这么着,我说我在洞里歇息的时候意外捡到的,你俩能信么?”
“呃?”童乐相当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在洞里捡的?”麦草垛男孩满脸疑云地道。
“是的。”未羊多少带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当时满以为是你俩谁落的,所以我顺手就捡起来背着;心里琢磨着当场物归原主呢,还是等出去后再做打算,结果想来想去,最终就糊里糊涂地背了出来;当然,我没有一丝恶意!”
“唔!可我也确实没有背那么个包进来啊。”麦草垛男孩煞费心思地道。随即,又颇为好奇地将书包拎在手里,仿佛掂量其轻重似地试着抖了两抖;转而又不怀好意地盘问童乐道,“那么,童乐,你呢?那书包也不是你当初带进去的喽?”
“别胡扯了!我才不会。”童乐态度相当坚定。
“我没在胡扯,”麦草垛男孩解释道,“只是觉得好奇而已;难道你一点不觉得奇怪?”
“不说的不是废话么?”童乐说,“走的时候明明我俩一道同行,你也瞧得一清二楚,所以根本不可能嘛!”
“好奇怪啊!”未羊抓了抓头道。
于是,接下来三人站着彼此面面相觑着;几乎都在彼此脸上寻找着可供回忆的触情之物。当然,要说是回忆,倒不如说彼此在互相猜疑;但无论如何,大家更多的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16
麦草垛男孩手拎着红花格子书包大概地掂量了稍顷有余;遂一面顺手去书包里翻书,一面有了主意似地激动地道,“嗨!我知道我们该怎么做。”他激动地翻出其中一本书说,“这书上不就有名字了嘛。”
“唔,倒也是。”童乐边点头边凑了过去。
未羊听了也不无好奇地凑了过去;不过,他心里也差不多有了十分的把握。此时,他只不过好奇想知道其名字而已。
麦草垛男孩翻出第一本书上面几乎什么也没有,不露任何蛛丝马迹,随即就塞了进去;接着他想应该取个本子瞧瞧才是,因为他知道名字往往都是写在本子上的。可是他翻了半天包里连一个写字本也无,他嘴一样的东西松紧交替着道,“不会吧!难道没一个生字本吗?”
“再瞧瞧书上?”童乐歪着脑袋提示道。
麦草垛男孩又迫不及待地随意抽出一本;“是《自然》书。”他忍不住说了出来。书皮上明显未有任何字迹;于是,他又不得不翻到首页目录处检查。当然,依旧无一字迹,就像早在预料之中一样。他未免急迫地思忖:真是奇了怪了!事实上,此时麦草垛男孩只管找到其名,却毫无察觉自己脏兮兮的手,三两下就在崭新的《自然》书底页上盖了几个颜色鲜明的爪印。
童乐见其笨手笨脚,便从麦草垛男孩手里夺过书包,悬在自己肩上,接着随手去翻。他随即从中抽出一本《法制道德》书,书保护的十分整洁,几乎跟开学新发的书无异;童乐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一页页翻查着;但书皮上和目录里都只字未见,整本书除了规格如一地印刷字体以外全无任何铅笔字迹;总体的整洁度可让他联想到自己作业总不得‘甲’的根本原因。
翻到第一页时,在书的右下角页,他新奇地发现了几个相当工整的字;于是,定睛一看,结果上面写着:我爱妈妈,我爱哥哥。其中的‘爱’字十用心形符号代替。童乐觉着浑然无用,随手又哗啦啦极其不耐烦地翻过几页;当然,后面便再也没看到有任何字迹了。他将书重新又小心地送进书包。
接着又取出同样大小的一本,是《数学》书。童乐一看到书名就觉得极不耐烦,因为他最不喜欢科目类就是数学。为了找到关于其名字的字迹,他索性又哗啦啦地翻将起来;期间,发现每页都有相当多的字迹,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学运算。当然,童乐一看就嫉妒心如地下油井喷薄而出。终于,还是因自己的私人情绪而掩卷,将其小心地送归书包。
接下来,童乐一连翻看了《美术》书,《历史》书,《音乐》书,依然无一所获。而此时,未羊和麦草垛男孩就紧依在童乐两肩各一侧,眼睛斜向直勾勾地盯着他哗啦啦地翻;与此同时,俩人脑海里无不想象着书包的女主人模样。
终于,童乐在一本《语文》书下发现了被压得细薄的本子。他不免得意地想:这回总该有了吧!于是,他迫不及待拿出本子;目光垂涎欲滴地直视,但其结果再次又令大家失望了。因为书皮不知何故,被人撕毁无存,开头好几页都断断简简不完整;不过,明显是一本图画本。但这下倒好了,因为他们几乎都知道根本无人会将名字写于画纸上的;鉴于已经拿出来之故,童乐便无意想放回远处的打算。
于是,接下来他便即兴欣赏起画本上的作品来。他很快跳过前面被撕毁的残页,一页一页如流水般缓缓翻动着完整页,也不计究竟是第几页,只见其中画着个大男孩,男孩个头高高,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头顶刚好够到男孩的胸前,女孩背着大小相当的书包;从画中瞧得出来俩人正在上学路上。因为不远处画了房子,用铅笔清楚地标注了‘未家村小学’。毋庸说书包是本校某个学生的。
大家极其安静地眼睛定定地瞅着,一声不吭。其画面是用简单的铅笔线条勾勒而成,笔法虽然简单,但人物表情和意境无不给人留下太多的思想空间。赏完一页后,童乐下意识轮流向未羊和麦草垛男孩扭过头去示意,大家互相点头表示同意童乐继续往下翻。到了第二页,其上面也画着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正往相反方向走去,前面不远处多画了一个小村庄,且又用黑色铅笔标注着‘未家村’三个字。也毋庸说书包主人正是未家村人。
由此可见,这幅画说明了俩人正赶着回家,意思相当明显。因此童乐并未考虑未羊和麦草垛的感受,便好奇着往下翻另一页;到了下一页依然如此,还是男孩和女孩同时出场,此回截然不同的一点便是没有村庄和学校,俩人在大马路上追着什么奔跑,奇怪的是男孩和女孩身上同样背着书包;童乐满以为此前两幅皆一样,遂好奇地又倒回去重新看,结果发现前两幅画上男孩都未背书包。于是,童乐紧接着又不无好奇地往下翻。确乎如此,图上的人物意境等,与他们的画本上那些简单的猫啊,狗啊,羊啊,牛啊之类的蠢物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