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刘元平果然准时来了,依言到了王长江家,手里拿着白玉如意。
那玉如意质地刘元平说过了,葱白,但是朱笑东看应该是比水干略好一点,达不到葱白,介乎两者之间,死白死白的。就这质地,一千块朱笑东也未必肯出。
造型有些奇特,严格说来,只是与如意的造型相近,同样有头,有握手,尺许来长。头部的龙凤雕饰果然是简洁明快的“汉八刀”,圆雕镂雕为主。如意握手两边参差不齐,最高的凸起有两三公分,尾端还不像平常的如意那般平滑,而是短钝的三角形。
总的来说,这玉如意不伦不类,不怪人家第二天就翻脸了。
听了朱笑东的解释,刘元平佩服得五体投地,人人都说这是如意,朱笑东直接否定了,光是这份见识,就比旁人高出不知多少倍。既然不是玉如意,那是干什么用的呢?
朱笑东坦言:“我也不知道,要是能留在这里,我找些资料,查证一下,或许会有个说法。”
“既然如此。”刘元平沉吟了一下,“反正我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这东西又值不了多少钱,就放在这里你拿着慢慢研究就是了。”
胖子立即反对:“你说东西放在这里让我们研究倒可以,合作的话,那就免谈了。”
刘元平脸色有些难看,张嘴要说什么,朱笑东淡淡地说道:“我也实话跟你说了吧。李三眼就在我的铺子里做掌眼,你昨天说你们为这东西亏进去一千七百万,看在李三眼是我的掌眼师傅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们解决一些。不过我是看在李三眼的分儿上,才给钱的。”
“你……”刘元平见合作无望,心中很沮丧,他也知道合作是强求不来了,叹了一口气,说,“你能给多少钱?”
朱笑东说:“你也是做这一行的,什么价钱,你心里肯定有数,你说吧。”
刘元平一咬牙,说:“我们最开始卖了一千万,但是我们倒赔了七百万,加上三眼兄弟的三百万高利贷,就两千万吧。”
“就这破玩意儿,还两千万?你不是说十万块钱买进的么,你杀人啊?”胖子吼道。
朱笑东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既没说刘元平要价高了,也没说胖子给价低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刘元平。
刘元平从朱笑东眼中看不出深浅,半晌,才试探说:“我当然知道这玩意不值两千万,要买的话,一千万……你们看怎么样?”
朱笑东“嗯”了一声,就再没下文了。
刘元平心里一抖,赶紧说:“给八百万吧,亏进去的,我也不想捞回来了,但是还欠着人家的债,不能不还,要是觉得高了,我……我……”
朱笑东皱起眉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依然没说话。
刘元平眼中泪花一转,几乎是哀求着说:“要不,就给五百万吧。三眼那边还欠着人家三百万高利贷,到现在连本带利,利滚利,差不多四百万了,剩下一百万,我们俩分了,留点买棺材的钱。朱老板,你大仁大义,好心有好报,将来,儿孙满堂……”
杨薇在一旁,脸色绯红,看向朱笑东。虽然朱笑东和刘元平谈生意,她不便插嘴,但是女人天生心软。
朱笑东点点头,转头对杨薇说:“帮个忙,把电脑拿过来,我这就转账。”从头到尾也没说刘元平要价五百万高了还是低了。
没过一分钟,刘元平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刘元平突然激动起来:“你……你……”声音竟然带着呜咽。
朱笑东淡淡地说道:“没办法,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合伙的机会的。这点钱,我希望你遵守诺言,帮李三眼把高利贷还了,剩下的你们再平分。”
刘元平激动得连连点头,差点给朱笑东下跪,胖子见不得这一套,扶了刘元平,客客气气地送他出了家门。
送走刘元平,胖子回来问朱笑东:“怎么回事,你给他多少钱啊?把你当亲爹似的,还要给你磕头。”
朱笑东把玩着玉如意,头也不抬地回答:“也没多少,就是多给了千儿八百万。把我当亲爹是你说的,我可不想要这么个儿子。”
胖子眼睛都瞪大了:“东哥,你一出手就是千儿八百万,这玩意值那么多钱么?你刚赚了几个亿花不完是不是,拿来,我帮你花。”
朱笑东笑着说:“舍得宝,宝换宝,舍得珍珠换玛瑙。你们知不知道,这两天我手气好,千儿八百万算个毛……毛虫!”
朱笑东有些兴奋,差点在王长江和杨薇面前得意忘形。
“这么说,这还真是个宝贝?”胖子见朱笑东一脸得意,也看向那玉如意。
朱笑东不再卖关子:“梁奇宝的七件玩意儿,已现其四,我们独据其三,哈哈……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胖子你说说看?”
“这是梁奇宝的七宝之一?”杨薇一脸无法置信。
胖子又一个高蹿了起来,好在屋顶高,这次没撞到脑袋:“东哥,你说梁奇宝每样玩意儿都搞得神神秘秘的,他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
朱笑东苦笑着摇头:“我也搞不明白,要不我们先回陶都,找李嵘把他那对戒指买过来?”
胖子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恨不得马上飞回陶都。
杨薇想了想,问道:“笑东,梁奇宝的东西你知道多少?”
朱笑东回答:“也没多少,我看的那本书写到最精彩的地方,突然没了。除了这几件,还有一个女人用的发簪,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是见着,或许能认出来。”
“你知道发簪的下落吗?”
“不知道!”
“这么说,一时半会儿也揭不开谜底。”杨薇说道这,脸上飞起两片红晕,低头绞弄着手指,一脸娇羞。
“你是说……”朱笑东揣摩着杨薇的心思,半晌,猛一拍脑袋,“你看,我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胖子看着朱笑东:“东哥,你又要闹哪样啊?不是说要回陶都吗,你可别说话不算数啊!”
朱笑东笑着摇摇头:“陶都肯定是要回的,不过,回去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办。”说着看了杨薇一眼,朱笑东脸上也难得地染上了一抹红色。
胖子歪着头看着两张大红脸,嘿嘿笑着,他早就知道两人要去领证,只是没想到朱笑东竟然也会因此而害羞,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一个电话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气氛。电话是烟锅叔打来的,虎子出事了!
不知道虎子撞了哪门子邪,好好的工作不做,约了杨华的丈人、舅子一起去找墓,已经失去联系一个星期了。烟锅叔在电话里声音都哽咽了,因为是去找墓,不好报警,只好打给朱笑东,也是病急乱投医。电话那边,杨华也很着急。
朱笑东安慰了烟锅叔几句,说自己马上赶回去。挂了电话,朱笑东叹了口气,看着杨薇。
杨薇点点头,别说虎子是朱笑东的伙计,就算是别人求到朱笑东头上,杨薇也不会阻止朱笑东去救人,毕竟人命关天。只是先前满腔的欢喜瞬间化为乌有。
虽然要走,但走之前朱笑东还是要带杨薇先去看看岳父方天然。订了四个小时后的机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急急忙忙地奔赴方天然家。
刚到方天然别墅门口,就见三个人等在那里。
其中一个是方天然,人老了,手里的事情都放下了,闲下来那种孤独感难以形容。好几个月没见着杨薇和朱笑东,着实想念。朱笑东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带杨薇过来,方天然就跑到门口翘首以盼。
另外两个一个是专门过来找方天然的姚观心,另一个是碰巧路过的陆林琛。
朱笑东是姚观心的关门弟子,虽说平日里没鞍前马后地侍奉姚观心,但却是行过拜师大礼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加上扳倒司慧朋、袁小忆,他也出过一臂之力,见到姚观心,朱笑东自然少不了一番亲热。
杨薇也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姚老”。姚观心喜不自胜。姚观心门下三个弟子,一个高东征,一个林少华,随他学艺十几年,虽然有些成就,但是在半道出家的关门弟子朱笑东面前,却黯然失色。朱笑东的媳妇儿又是老友方天然的女儿,深得姚老喜爱。这个关门弟子无论是身家、地位,还是学识、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姚观心岂会不高兴。
胖子跟王晓娟也跟朱笑东叫姚观心一声师父,姚观心摸着下巴考虑要不要答应。胖子说了一大堆理由,还说要是叫师父不答应,他就叫师公,再不然叫师祖也成,说着,当即就要下跪,闹得姚观心手忙脚乱,连连说使不得。
陆林琛过来看个朋友,见方天然和姚观心站在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上前一问,知道朱笑东要来,他也不走了,说是要跟方天然讨杯酒。昨天他占了大便宜,本应请朱笑东喝一杯的,可惜有事没喝上,今天这杯酒算是借花献佛,就算方天然不欢迎他,他也得喝了再走。
平日里方天然都是一个人,非常孤单,陆林琛说是借花献佛,实则是多一分热闹,方天然怎会不知他的好意,当下说:“陆老弟既然来了,不喝这杯酒,就是不给我方天然面子。”
人到齐之后,饭也准备好了。方天然特意请来了全聚德的主厨,菜色可谓色香味俱全,还拿出了珍藏了好些年的女儿红,酒汁清冽,香味浓醇,不过,除了胖子“勤劳务实、勇于创新”地埋头苦干,其他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姚观心喝了两口酒,赞了两句,这才说出今天的目的。他最近遇到一件古怪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想找个人琢磨琢磨,就想到了方天然。
方天然听后大笑,说姚观心这句话说得太假了,他可不懂古玩鉴赏,姚观心明明想找自己的徒弟朱笑东,来他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还真见着了朱笑东。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姚观心被老友说破心思,也不在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朱笑东一脸惭愧,师父想见自己,居然还要到岳父家里碰运气,自己实在是太不孝了。可惜眼下要事缠身,不然,一定陪师父好好参详。
胖子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说道:“以师父的阅历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岂是一般人能看懂的?不过,东哥遇到过的怪东西不胜枚举,怪东西找东哥错不了。师父,到底是什么怪东西啊?”
“几个月前,我收了一件凤纹盘龙酒壶雕件,价值不菲,可就是看不出来历。收藏一道,物件来历尤为重要,没有来历的东西,价格会大打折扣。”姚观心是正宗的古玩爱好者,不仅注重物件本身的价值,对物件的来历同样看重。古玩背后的故事,也是收藏的乐趣。
姚观心重点强调了酒壶底座上还有一幅微雕。雕件上出现微雕画或诗,原本也不稀奇,朱笑东就能做到,姚观心被称为“北姚南马”,当然更不在话下。一幅微雕而已,为何会引起姚观心的重视?朱笑东很好奇。
“师父,那是幅什么画?”
姚观心掏出一张纸递给朱笑东:“这是我复印的,你看看……”
纸上横七竖八乱糟糟地印着许多线条,似断似续,大部分竟像是随手涂鸦,看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题跋落款。
朱笑东和胖子看了,忍不住“啊”了一声。
众人不解地看着两人古怪的表情。
姚观心眯了一下眼睛,意识到了什么:“你们知道这玩意儿的出处?”
胖子嘴角抽了抽,指着朱笑东:“东哥追查这玩意儿很久了,没想到在师父手上,这……这还真是命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姚观心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方天然、姚观心一个是岳父,一个是师父,陆林琛是至交好友,王长江父女、杨薇更是自己人,所以朱笑东也不避讳,将梁奇宝的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下,最后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七宝已现其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