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的眼睛也睁大了起来,这个消息让他紧紧皱上了眉头,他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又是一件棘(jí)手的惨案。“你的马车能够承受我们几个吗?”福尔摩斯急切地问朗黑牧师。
“能!”朗黑也像福尔摩斯那样急切。
“好得很,华生,我们先暂(zàn)时委屈一下我们的肚子吧。
“我们赶快到案发现场吧,原始的案发现场能够帮助我们发现原始的作案动机。”
摩提墨在朗黑的教堂住宅里租了两间房子,一上一下,都是在拐角处。楼下是客厅,楼上是卧室。从房间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槌(chuí)球场,球场的范围覆(fù)盖到窗底下。我们是最先到达案发现场的,警察和法医可能还在路上。
案发现场在楼上的摩提墨卧室,房间森然恐怖,死气沉沉。第一个进来的是个仆人,他早已经打开了窗户,不然会让人更加难以忍受。可能是因为桌子中央的油灯仍然亮着的原因,房间里面烟雾缭绕,桌边坐着死者。他的身体向后倒在椅子上,胡子少得很,也跟尸体那样僵硬,眼镜已经推到了额头上;那张黑脸正面向窗外,五官扭曲成一块,恐惧的神态和他死去的妹妹死时神态没有什么两样。尸体早已像冰块那样,又冷又硬,他穿戴整齐,但是有匆忙穿上的迹象。我们看得出来,他曾经睡过觉,惨案是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发生的。
福尔摩斯一到案发现场就进入了侦探的角色,霎(shà)时间,他像猎犬一样机警,他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表明他已经发现了可疑的线索。他一会儿跑到外面的草坪上,一会儿又从窗口爬进房间;他一会儿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跑到卧室。他用最快的时间检查了卧室里面一切值得可疑的地方。他推开窗户,仔细嗅了嗅,又朝外面张望了一番。这个时候,他的脸色陡然红涨。很明显,他发现了更重要的线索,他愉快地呼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跑到了楼下。他把脸紧贴着草坪地,似乎在聆听什么声音,紧接着他又一跃而起,再一次钻进了卧室里。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微笑。调查结果肯定让他非常满意。他又仔细地检查了那盏很普通的油灯,不停地比划油灯的大小,他还将放大镜派上了用场。放大镜在盖着灯罩口的云母板上晃来晃去,他非常小心地从云母板上刮了一点灰烬装进他随身携(xié)带的一只信封里,然后折贴好,又把信封套进了笔记本里面。过了不久,警察和医生来了,福尔摩斯已经干完了他的初步工作,我们三人一起来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福尔摩斯笑着说:“进展得还算顺利,我在这里多少不太方便,不然让那些警察的脸往哪儿搁(gē)呢?朗黑牧师,我知道你有办法让那些警察注意卧室窗户和摆在客厅里的灯,非常感谢。这两者是整个案子的重要突破口,如果突破成功,一切就好办多了。如果他们愿意进一步了解情况,我会在我们的房间里恭候他们的大驾。不多说了,我现在该回去了,华生,你说呢?”
两天后的情况跟两天前案发的情况一样,警方没有任何进展。他们也没有来找过福尔摩斯。或许警方对一名业余侦探插手这件事感到很气愤;或许警方自以为已经有了破获这宗惨案的重要线索吧。在这两天里,福尔摩斯有时在房间里边抽烟边思考,有时自个到乡间长途漫步。回来后他对去了哪里一字不提。
他在房间里做了两个实验。第一个实验是他事先买了一个和摩提墨·特瑞庚尼思先生遇害那天早上在他房间里点着的一模一样的灯。他把油倒进了灯里,满满的,是牧师住宅里用的那种油,然后非常详细地记下了灯油烧完所需要的时间。第二个实验很恐怖,我和福尔摩斯都参加了那个现在回想起来身体都会起疙瘩(gēda)的实验。
那天下午他对我说:“还记得吗?华生,我们调查了很多线索,其中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第一个进房间的人对房间里空气的反应。当时摩提墨·特瑞庚尼思在讲述他最后一次到他兄弟家里的情形时,他不是说过医生一进房间就倒在了椅子上吗?让我们再回忆一下潘特太太,她也说过她一进屋后就晕倒了。她是后来醒过来才开的窗户。现在这次是摩提墨·特瑞庚尼思自己的房间。虽然仆人在我们进房间之前就打开了窗户,但是谁也不会忘记刚进去的时候那种让人难受的气味吧?我特地问过那个仆人,他后来也感到很不舒服,他不得不去床上休息。”
福尔摩斯接着说道:“这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关于这一点,我敢肯定,前后两个案子都有毒气的痕迹,依此类推,我们能够掌握的重要线索是这两个案子都有东西在燃烧,前面一个案子是壁炉,而现在这个案子是灯。很明显摩提墨这个案子是特地点上灯的,而且是在天亮后才点上的。这是为什么?再明显不过了,燃烧物质,令人窒息的气味使被害人神志失常和死亡。”
“你说得没错!”我很欣赏也很佩服他的严谨推理。
“最起码这种假设是成立的。由此,案子也越来越清晰了,事实上,肯定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后产生了让人中毒的气体。在乔治·特瑞庚尼思那个案子里,这种有毒的物品是放到火里面烧的。因为窗户关着,燃烧着的火或多或少把烟雾推向了烟囱,所以可以判断第一件惨案的毒气没有第二件惨案浓重,要知道后面这个案子的毒气根本排不出去。正因为如此,我们又可以推断出,在前面那个案子里,那个女人的死,有可能是她器官格外敏感的原因,所以被毒死了。她兄弟的神经系统却遭到了破坏。在这一桩案子中,毒药的效果已经发挥到了极点。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眉目,这两起案子都是投毒案。”
我好奇地问道:“那能是谁投的毒呢?”
“我特别留意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房间,我需要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事实上,我比较幸运,我在云母挡板和油灯的防烟罩上发现了残留物。在它们的上面,我发现了一些片状的灰烬,在边上还残留了一圈没有用完的棕色粉末。我特地用信封装上了一半。”
“干吗只装一半呢,福尔摩斯?”
“我不是说过吗,还有官方警察也在调查这起案件,我把我发现的线索和证据都留给了他们,我不能便宜占尽吧。这下就看他们的本事了。如果他们不那么马虎大意的话,云母板上残留的毒药,他们应该不会放过。”
“可是那些警官未必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
“希望他们不至于那么粗心吧。”
“但愿如此。”
“现在,我要做一个实验——很危险的实验,甚至能夺取生命。”福尔摩斯说道。
我疑惑地看向他。福尔摩斯解释道:“好了,华生,我的朋友,我们现在要冒一点险,我们要把毒药放在油灯上烧,我们不要那么玩命,保护措施应该事先做好,先打开窗户吧,上帝还不想让我们这么早就和他见面呢。华生,委屈你了,谁叫我们是朋友呢!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吧,我离毒药有多远,你就要比我离毒药更远一点。房间的门就允许它半掩着吧。现在我们互相看着,要是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停止实验。就这么简单,开始吧。我先把药粉从信封里倒出来,把它们撒到点亮的灯上。嗯,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拭目以待吧,仔细瞧瞧,会有什么东西或者会有什么现象发生。”
那些药粉刚一放上去,就燃烧了起来,我还没有坐下去,突然一股浓浓的麝(shè)香味袭进了我的鼻孔里。
我小心地吸了一下,立刻就感觉不妙,我的脑海立即翻涌了起来,浓密的乌云不分大小直往我的眼睛里钻。我此时此刻的大脑还是清醒的,我敏锐地感觉到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浓密乌云,在它的深处,一定掩饰着世间从未出现过的恐怖物体,也许就是一些人们想象不到的怪兽或者魔鬼吧。
我知道乌云在逼近我的同时,那些危险恐怖的物品也正在向我逼近,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灾难,我此时此刻已经像死去的布仁妲、摩提墨·特瑞庚尼思那样身临其境了。我的视野定框在门口,一个不能重复描述的黑影,正在渐渐向我靠拢,我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出现,使我的意识完完全全被它的黑影控制住了。我明显地感觉到,我的脸庞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首先是眼睛凸出,然后是鼻子歪曲,嘴唇僵硬,口张得很大,脸颊表面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我的大脑开始混乱了起来,我很明显地感受、体会到了,那个黑影的附身体已经潜入了我的身体。我全身在抽搐(chù),我想我再不呼喊救命,我就要完蛋了。但是我的声音仿佛被它抓住了,喊不出来。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地挣脱这个潜意识里的恶魔。我终于为自己喘了一口气,我看到了福尔摩斯比我的样子更悲惨,他跟死者的模样是相同的。我明显地感觉到我已经拨云见雾了,我大步奔向福尔摩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直往屋外拉。我们一同倒在屋外的草坪上,阳光慢慢驱赶走了我们大脑潜意识里的阴影。
良久,我们都为对方、也为自己舒了一口气,我们又回到了没做实验前的我们。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福尔摩斯才喘了一口气。他对我说:“亲爱的华生,我明白我现在说最好的感谢之辞都表达不了我对你的感谢之情,我让你差点见到了上帝,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我为福尔摩斯的真诚和执着而感动,我的泪水可能随时会流出来,我对他说:“我们是朋友,你太见外了,亲爱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微笑,他笑着说:“这个恶魔简直比恶魔还要恶魔,说来就来,我们还跟它打了一声招呼,它却连招呼都不打。真是目中无人啊。”
说完,他又冲进了屋子,紧接着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右手多了一盏还在燃烧的灯,他尽量让那盏灯远离自己,他把它熄灭了,然后把它扔到了荆棘丛里,福尔摩斯说:“这盏该死的灯!不过,它也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它至少让我们掌握了杀害摩提墨、布仁妲的真凶。”
“但是杀人动机我们还是不大明白。不过不要紧,我们对这两起案件的掌握程度不同于当初我们接手时的样子了。我经过各方面的深入调查,我现在要对前面一宗惨案下一个结论,第一宗惨案凶手就是摩提墨。他在为我们提供线索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他和他的兄弟们因为家产的事情而大吵了一架,他自圆其说地不断重复强调后来他们又和好如初了,但那一场争吵到底有多么激烈,以及他们到底最后和好的程度如何,只有上帝知道,我想我们也不能以貌取人,但是他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多么的阴险啊。还有,他还曾经向我们提供了花园里有动静的虚假线索,也就是他提供的这一虚假线索骗过了很多人,其中也有我。如果我当时仔细再想一想,不是他在离开的时候把毒药丢进壁炉里,那还会是谁呢?他一离开,惨案就发生了,如果有别人进来,他的家人自然会站起来。要知道,在科瓦尔的11点只有上帝才会再次出现在他家人的家里,各种迹象都证明摩提墨·特瑞庚尼思就是杀人凶手。”
“但是他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自杀?”
“嗯,从表面上看,这种假设有一大半是成立的。把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害死了,内心里所要承受的心理压力要比杀一个陌生人沉重得多。他的负罪感会让他这么干的,但是我们有铁证可以证明摩提墨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上帝为我们安排了一个证明摩提墨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人,我已约了他下午在这里见面的。到时候,我们就仔仔细细地听他为我们讲述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死吧。咦,他竟然提前来了。来吧,里奥·司登戴尔先生,我们在这儿,草坪里。我们刚才在屋子里做了个化学实验,所以只能在草坪里接待你了,请原谅。”
里奥·司登戴尔已经走到了花园的门口。他推开了门,惊讶地朝坐在草坪上的我们走来。
里奥·司登戴尔一见面就说道:“一收到你的信,我就赶来了。”
“你的到来会让我们茅塞顿开的,案件的真相大白,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公布了,真为你的到来感到高兴。很抱歉我们对你的失礼,尤其在室外的草坪上。也就是刚才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华生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又为可西尼惨案增添了一章。不过,我们必须承认室外的空气要比屋里的新鲜多了,接下来我们要探究的事情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我们3个人知道,除了上帝。”
此时司登戴尔的脸色明显地变得凶狠起来,“福尔摩斯先生,你别搞错了,我跟他们的关系只是普通的亲戚关系,请你的思维严谨一点。”
“这都怪你在谋杀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时候做得不够干净!”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
当时我为我自己没有随身携带护身武器而感到后悔。司登戴尔已经愤怒得差点要活活吞掉我的朋友,这样的动作我是第一次见到。但是他还是抑(yì)制住了自己张开嘴巴要咬福尔摩斯的动作,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非常深沉。在深沉的另一面,我们明显地感受到他内心真正的动作。
“我一直生活在森林深处,常常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这似乎成了我的习惯。你别担心,理智还在我的大脑里保存得十分完好。福尔摩斯先生,我不会恶意地威胁你的。”
“你应该清楚,我也不会恶意地威胁你,司登戴尔先生。当我知道摩提墨惨案的杀人凶手是你的时候,我不叫警察去逮捕你,而是另外派人送信给你,请你来我这里,这难道不能证明我的善举吗?”
司登戴尔色厉内荏(rěn)地喊道:“我不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别以为我会被你吓唬住,我们都别拐弯抹角了,你直接说吧,你想干什么?”
“你看你又开始冲动了,你这样冲动对你自己是没有一点儿好处的,我希望你能够心平气和地为你自己着想。你应该着想你的下一步,如果你愿意坦白你的杀人动机以及谋杀摩提墨的过程。喔,这似乎太残忍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福尔摩斯。”
“我为你的狡辩感到伤心和难过。”
“我狡辩了什么?你说清楚!”
“你是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你这个谋杀摩提墨·特瑞庚尼思的凶手。”
司登戴尔不知道自己额前流出了多少汗。他哆哆嗦嗦地说:“你在诬蔑(wūmiè)我,你除了会诬蔑我,你还有什么办法查这件案子呢?”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替你说出你整个作案的过程吧。你放弃了去非洲旅行,却把大部分财物运往非洲,你这个线索提供得非常好,这是我第一次想到你会成为我解开惨案之谜的人。”
“福尔摩斯先生,你难道还想让我向你解释我不去非洲旅行的理由吗?”“不用了,谢谢,你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事实就摆在眼前,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来我这儿问我谁是主要怀疑对象,我没有回答你。你无功而返,你走出我的房间时,你并没有马上去自己的住处,而是特地去了一趟朗黑牧师的住宅。对不对?”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跟踪你了。”
“但是我没有发现你跟踪我。”
“如果被你发现了,那就不叫福尔摩斯式的跟踪了。你回到家里一夜都没有睡好,你在那天夜里策划好了谋杀摩提墨的各种细节。第二天一大早就把摩提墨给毫不留情地杀害了。你在天亮的时候走出家门,你的口袋里装满了你家门口边的红石子。”
司登戴尔听福尔摩斯说到这里时已经是万分恐慌了。
“紧接着你飞快地走了一英里路,来到了牧师的住宅。你瞧你的鞋到现在都还没有换掉,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到了牧师的住宅后,你立刻穿过了花园和屋子四周的篱笆(lí ba),你走到了特瑞庚尼思住的窗户下。天已经大亮了,但是屋里的人都还没有起床。于是,你就用口袋里的石子扔窗户,希望摩提墨能够醒来。”
在这个时候,司登戴尔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就是魔鬼本人!”他怪叫了起来。
福尔摩斯接着说:“你应该是扔了两三把石子才把摩提墨吸引到窗前的。你马上跟他打了招呼,希望他能够下来。他匆匆穿上衣服,马上来到楼下客厅。你是从门口进去的,你跟他见面的时间不长,你在屋子里一直来回走动。接下来你就走出了客厅,而且把客厅关得非常严实。你有点担心地站在外面草坪上抽雪茄,你在等待摩提墨·特瑞庚尼思断气。没过多久,你的心愿就完成了。你这才沿着来路悄然离开了案发现场,事情真相就是这样,不是吗?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能隐瞒什么呢?你为什么要杀害摩提墨·特瑞庚尼思?你可别再欺骗我的眼睛,要是这样的话,站在我身旁的应该有一个警察。”
福尔摩斯逐一道出了司登戴尔的作案过程,现在他已经无精打采了,很有坐以待毙(bì)的倾向。他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双手里,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他冲动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照片,丢在我们的面前。“为了她,我杀掉了摩提墨。”司登戴尔痛苦地说。福尔摩斯把那张照片捡了起来,这是一个美丽女人的上身照。
“这不是布仁妲·特瑞庚尼思吗?”福尔摩斯惊讶地说道。
“是的,正是布仁妲·特瑞庚尼思。”司登戴尔说,“这些年来,我一直把对她的爱埋在心里,她也是这样对待我的。很多人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在可西尼隐居,这就是其中的秘密。我以为这样才能使我和她的距离拉得更近。但是我没有办法娶到她,因为我早已经结婚了,我的妻子在很早以前就离开了我,但是英国的法律是绝对不允许我离婚的。布仁妲和我一直都在痛苦地等待着对方,但没有想到,她却被摩提墨给杀害了。”司登戴尔说到这儿,身子在不停地抽搐,话语像泪水那样越来越多。
“朗黑牧师非常了解我和布仁妲的苦恋,我很信任他。他经常告诉我布仁妲的近况。布仁妲刚一遇害,他马上就给我发了紧急电报。我一得知我心爱的女人遇害,我就什么都不顾地回来了。我是回来为她报仇的,我的杀人动机就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
“继续说下去吧!”福尔摩斯说。
司登戴尔先生从他的大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我们的面前。纸包外面写着一行英文名字,下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剧毒符号。他特地把那包东西推到我的面前,对我说,“你的职业是医生,你以前听说过这种药剂吗?”我看了那一行英文,是魔足根。我回答:“魔足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
“这很正常,这种东西的确是世界上稀少的东西,并不是华生先生孤陋寡(guǎ)闻。这种药根的确是难得一见,更别说拥有这种药根了。药典和毒药学文献上都没有记载。这是一种根,一头像人脚,另一头则像羊蹄,因此而得名魔足根,这个名字虽然取得十分怪异,却取得十分恰当。非洲西部有些地方的巫医把它当作剧毒,保藏得非常严密。这种东西还是我在乌班吉的一次非常特殊的情况下得到的。”司登戴尔说完就打开了那个纸包,纸包里包着一些棕红色粉末。
“说下去,司登戴尔先生。”福尔摩斯追问。
“接下来就发生了本来不该发生的惨剧。福尔摩斯先生你已经为这两个案子下了结论,我就把一些鲜为人知的前因后果说出来吧。我和布仁妲是亲戚。因为我深爱着布仁妲,所以我跟他几个兄弟关系不错。摩提墨因为分家产而和他的家人大闹了一场,我就没有再和摩提墨来往了。后来听说他们又和好如初了,我也就继续和他有那么一点象征性的来往。在两个星期前,他一个人来找我。在我的住所,我向他展示了我以前非洲之旅的成果,在那些珍稀的东西里面就有魔足根。我不经意地向他透露了魔足根毒粉的奇异特性,我跟他讲述了它的功能,它能够任意地调度人的中枢(shū)神经系统,只要毒性一发作就能够使人神经错乱,甚至置人于死地。当时他趁我没注意的时候就拿走了一些魔足根。他拿到魔足根的时候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不断地问我使用魔足根必须多大剂量、多长时间才会生效。我当时没有想到他是要学到这些使用魔足根的方法去杀害自己的家人。我后来是收到朗黑牧师的急电时才醒悟摩提墨的险恶用心的。那个该死的家伙以为我早去了非洲,而且还天真地想象我会在非洲待上几年或者十几年,但是我马上就回来了。我在朗黑牧师还没有说完这个惨案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是死于魔足根的。我听说你接手了这宗惨案,所以就特地赶来听你对这件案子的解释,你没有做其他任何一方面的解释。于是我就想到了摩提墨·特瑞庚尼思这个该死的家伙,我想除了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魔足根了。他自以为他的家人一疯,所有的家产都会成为他的。布仁妲就是被他亲手害死的,我当时就想到了。”
司登戴尔越说越激动,他继续说道:“我明明知道摩提墨·特瑞庚尼思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我却没有他杀人的证据。我控诉他,这根本不可能。我一想到我心爱的女人被他毫不留情地害死,就不禁悲痛欲绝。我决定用同样的方法为布仁妲报仇。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我一直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我差点把英国的法律都忘记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开始做摩提墨·特瑞庚尼思死刑判决工作的准备,我要代表我心爱的布仁妲判决他死刑。这是他最好的下场,我没有亏待他,上帝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他紧接着又说道:“后来的事情,福尔摩斯先生比我还要清楚。我那天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天刚一亮,我就出了门,我想我要叫醒他可能非常困难,于是我就捡了些红色的石子装进口袋里,我悄悄地走到他的窗户下面。我掏了几把石子在手上,断断续续地朝他的窗子上打石子。他很快就被我的石子惊醒,他来到窗前并且往外面看了几眼,他看见了我,我招呼他下来,他就匆匆忙忙披上衣服下来了。在客厅里,我宣判了他的罪行,我对他说我代表布仁妲判决他的死刑。那个该死的家伙发现了我的手枪洞口正对着他,他就像我面对福尔摩斯先生一样,无精打采、坐以待毙了。我于是把油灯点亮,把魔足根毒粉放在上面燃烧,我立刻出了客厅,全神贯注地站在紧闭的窗外观看他。如果他要逃跑的话,我手枪膛里的子弹是不会饶恕他的。我站在窗前大概有几分钟的时间,摩提墨恐怖地死去了。如果布仁妲还活着,他也应该活着,我是不会这样做的,谁让他毫不留情地害死了我心爱的布仁妲。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现在该轮到你判决我的死刑了。”
福尔摩斯对他的最后一句话无动于衷,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不是要去非洲吗?不会是去旅行吧?”
司登戴尔有点惊讶,但他还是回答了福尔摩斯的提问:“不是的,我去非洲是为了完成我另一半还没有完成的工作。”福尔摩斯什么都没有想,就对他说:“你现在可以放心去干你的另一半工作了。最起码我是不会挡住你的去路的。”
司登戴尔惊讶得睁大了眼,他站在那儿呆愣着不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很快清醒了过来,他向福尔摩斯表达了心中叙述不尽的谢意,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