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宝石案自从我结婚后,就搬离了贝克街福尔摩斯的住所。现在,福尔摩斯有了一个新的小助手——毕利。他年纪不大,但是头脑聪明、机智灵活。
这天,我过去看望福尔摩斯,进门后先向毕利打招呼:“嗨,亲爱的毕利,你的样子越来越可爱了。福尔摩斯最近好吧?”
毕利的脸色在这个时候突然忧虑了起来,他看了看那关着的卧室门。
“他可能是在床上睡着了。”毕利说得并不轻松。
“福尔摩斯现在是不是接了一个案子?”我问毕利。
“最近他一直在跟踪一个人。昨天他精心乔装打扮成一个求职的工人,而今天他又变了一个花样,乔装成一个老婆婆。我也差点被他骗了,不过我终于掌握了他的生活规律。”毕利耸了耸肩,望着那把折皱的遮阳伞,笑着说:“喏,这是老太婆的道具之一。”
“福尔摩斯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呢?”我问道。
毕利轻声对我说:“就是那桩王冠宝石案。”
“哎呀!就是那桩价值十万英镑的盗窃案吗?”
“不错,确实是这样的。英国皇室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王冠宝石。说出来可能你不会相信,那天国家首相和内务大臣都来了,就坐在这个沙发上,他们非常看重福尔摩斯先生的侦探能力。福尔摩斯先生向他们许诺,事情会真相大白的。但是那个卡特米尔勋(xūn)爵却瞧不起福尔摩斯先生。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用我的话说,他简直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首相大人和内务大臣非常懂得尊重别人。我和福尔摩斯先生都对卡特米尔勋爵反感得很。他根本就不信任福尔摩斯先生。”
“卡特米尔勋爵一直瞧不起我们。他这个家伙根本不能和福尔摩斯相提并论。咦,毕利,窗子前的那个帘子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3天前福尔摩斯先生叫我挂上去的,帘子后面掩藏着一个秘密。”毕利飞快地拉开了帘子。
“啊!”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是福尔摩斯的蜡像,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福尔摩斯身上有的东西,它都有。假福尔摩斯的脸偏向窗子,微微下垂,似乎在读一本书,它正坐在一把安乐椅上。
毕利把蜡像的头取了下来,说:“我们把蜡像的头随意摆动,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它更像真人。这个蜡像做得真是太棒了。我简直不敢去碰它。只要打开窗帘,从马路对面也能看到它。”毕利笑着说。他拉开了帘子往大街上望去,“嘿嘿,有个家伙在大街对面监视着我们。先生,你快来看看,他正在那个窗口观察我们这一边呢。”
我正想向窗户跨步,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福尔摩斯走了出来,他的身形在我们身前一晃,帘子已经被他拉上了。
“下不为例,亲爱的毕利,你不知道刚才你拉开窗帘的时候有多么危险。华生,我们又见面了,很好,感谢你在这个时候来看我。现在看到你,我又踏实多了,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不过,我现在可有突然死去的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你很幽默,而且是越来越幽默。神探先生。”
“我想我还从来没有用暗杀这种致命的活动来幽默过吧。”
“但是,你所说的危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拐弯抹角并不是你的本色。”
“好吧,我也不瞒你了,让你知道凶手的名字以及他的地址总比不知道要好得多。记住,用笔抄下来吧,内格雷托·西尔维亚斯伯爵,莫尔赛花园街136号,就是这么回事。”
我已经颤抖起来。要知道福尔摩斯所面对的对手是多么强大,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对付的事情。
“你别把我排除开外,我是你的朋友。这两天我愿意为你做点事情。”
“华生,你为了我,经常欺骗自己,这样似乎对你自己不公平,你明明是一个繁忙的医生,每时每刻都要为病人看病的。”
“这不是我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再说,都只是一些小病,不碍事,还有别的医生呢。我不明白的是,你完全有理由让警察去把他铐起来呀!”
“我也想这么干。这也正是令他不安宁的原因。”
“你还在等待什么呢?难道叫他自己老老实实跑到监狱把自己用铁门关起来吗?”
“你太夸张了,王冠宝石的下落还不清楚,只有他才明白其中的细节。”
“是呀!毕利对我讲过的,这的确比逮捕他重要。”
“你的观点很正确,得到王冠宝石,然后把它找回来,的确比逮捕他重要。我做的工作已经有一点起色,但是宝石的下落至今还是一个未知数,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问题。”
“西尔维亚斯伯爵是主谋吗?”
“是的,你说的不错,他就是幕后主谋。出面的是塞姆·莫尔顿,一个拳击手。这个名叫塞姆的拳击手心地还是挺善良的。因为在西尔维亚斯手下做事,他不得不干一些坏事。只有西尔维亚斯才会重用他。”
“那么这个西尔维亚斯现在藏在什么地方呢?”
“我跟踪了他一个上午,也就是在今天,他就在我的身边。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以前乔装打扮成老太婆的模样吧?华生。今天的老太婆装扮,是我至今最满意的乔装作品。有一次他还为我拾起了我的遮阳伞。‘很抱歉,太太,’他这么说。他在那种时候还没有忘记道德。但在对待王冠宝石的时候,他又是那么凶残,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或许是许多人当中的一个特例吧。”
“嗯,应该是这样的。我跟踪他到米诺理思的老斯特劳本齐商店。这个商店挺大的,是做气枪生意的,店里的气枪做得很精致,我看见现在就有一支在对面的窗口瞄准着。你看过我的蜡像没有,哦,毕利早给你看过了,假福尔摩斯随时都有可能脑袋开花。又有什么事情,毕利?”
毕利这时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压着一张名片,福尔摩斯只瞥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但是脸上却显露出诙谐的笑容。
“这个该死的东西突然在这个时候来会见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华生,交给你来对付吧。他敢来见我,这说明他还是一个有胆量的人,他的枪法不赖,他的枪口正在对准我呢。他还是有点胆识的,至少他还能感觉我的存在对他们的威胁有多大。”
“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他吧!”
“应该的,这是警察的职责,但现在恐怕还不能这样,这会打草惊蛇。华生,你应该感觉到街上有一个人在走来走去。”
我谨慎地朝街上瞥了一眼。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有一个傻大个子在门口傻傻地走来走去。”
“那个傻大个就是塞姆·莫尔顿。毕利,亲自来找我的那个家伙现在在什么地方?”
“客厅。”
“等我一按铃,你就带他到这里来。”
“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也让他一个人进来。”
“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我等毕利出去,马上就关上了门,立刻就冲着福尔摩斯说:“朋友,你是不是搞得太夸张了一点。他可是一个亡命之徒,他可不管你是谁,他的任务只是执行主人的命令,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你的。”
“我知道。”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
“真的,华生,你必须离开这里,你的离开并不会让我遭遇什么不测。恰恰相反,我会没事的,你不会连我说的话都不相信吧。这个该死的家伙虽然是为了执行使命,但他的到来会为我带来好运的,你应该相信福尔摩斯。”说着他取出笔记本,急急忙忙地写了几行字。“你马上把这张纸条交给伦敦警察厅侦查处的尤格尔,跟他的手下一起来,那么这个该死的东西就会结束他的一生。”
“我愿意为你干点实事。”
“你们回来的时候正是我找回王冠宝石的时候。”他按了一下铃,“我们最好从卧室门离开。这个旁门很有用的,我要等待幕后主谋出现,我的出现应该会让他们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毕利就把西尔维亚斯伯爵带到空屋子里来了。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鼻子的外形很像鹰勾,给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狡诈阴险。他把门轻轻地关上了,立刻用凶狠而惊惧的目光四处乱看了一遍,似乎在担心屋里有意料不到的陷阱。他的眼光没有错过窗前的福尔摩斯蜡像,当他看到蜡像的时候,眼睛睁得不可想象地大。刚开始他的眼神还是纯粹的惧怕,到后来,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他的眼神就来了一个大转变,他眼露凶光。他非常警惕(tì)地朝四处巡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他就抡起了粗手杖,轻手轻脚地向蜡像靠近,他带着险恶目的向假福尔摩斯靠近。正当他要全力出击用粗手杖置蜡像于死地的时候,突然从卧室门口传出了一个镇定而嘲笑的声音:“住手!伯爵!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伯爵吓了一大跳,他看不到声音发起者的具体位置,他以为是蜡像发出的声音,他把蜡像当作了大名鼎(dǐng)鼎的私家侦探福尔摩斯。当西尔维亚斯伯爵又要抡起粗手杖去进攻蜡像时,福尔摩斯出现了,就在卧室门口。
“吓着你了吧,挺抱歉的,”福尔摩斯朝蜡像走了过去,“这是法国塑像家塔韦尼埃的作品。他不比你的朋友斯特劳本齐做气枪的手头功夫差。”
“你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别搞错了,我可是伯爵!”伯爵大吃一惊,继而又愤怒又慌张。他为自己被一个蜡像欺骗了而感到很耻辱,尤其在自己的对手面前。
福尔摩斯唇边浮现了一丝嘲讽的微笑:“你不觉得帽子戴在头上,手杖拿在手上挺累的吗?先把它们放到茶几上去吧!就这样,请坐。你身上的手枪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事故,我们不排除它会走火,伤了谁都不好办。你既然不愿意取下你的手枪,那就随便吧。很高兴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见到你。”
伯爵眉头紧锁,怒气正在上冲。不过,看得出来他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我早就想找你聊聊,一直都没有时间。”伯爵耸了耸肩,“现在好了,我们都有时间了。福尔摩斯,我刚才的动作你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福尔摩斯微笑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回答。
“我很欣赏你的坦诚,我想这是你一直想干的事情吧,既然有机会,你肯定不会放弃。”福尔摩斯说。
“是你首先对我不敬的,你为什么要派手下来跟踪我?”
“什么我的手下!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你还骗我!你派人跟踪我,我也派人跟踪你。对不起,我是跟你学的。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公平吗?”
“随你怎么在我的头上加盖莫须有的罪证,伯爵,我希望你的礼貌常识应该还没有忘记。别忘了在叫我的时候要加称呼,谁都知道我的这一职业决定了只有痞(pǐ)子才会直接叫我的名字。”
“嘿嘿,福尔摩斯先生。”
“太好了!我必须再一次向你重复,我没有派人跟踪你。”福尔摩斯摊开双手,脸上洋溢着笑容,“我敢向上帝保证,我绝对没有派人跟踪你。”
伯爵不相信地嘲笑了一下。
“你把你自己想象得太高尚了,昨天有一个求职的工人。今天又有一个老太太。他们跟踪了我一天。”
“很抱歉,伯爵,这只能怪你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里真是目中无人啊,你经常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其中也包括我,我的乔装功夫也能瞒过你,勉强(miǎn qiǎng)凑合着吧!”
“说什么?是你自己?”
福尔摩斯不好意思地撇(piě)了撇手。“看到那把遮阳伞没有,你应该没有忘记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捡遮阳伞吧。很抱歉我当时没能和你打招呼,不过,哦,”福尔摩斯顿了一下,“这事说明你其实并不坏——当然,某种程度上的,不是吗?”
“如果我早知道是你,嘿嘿,你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感谢你高抬贵手。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我们有很多机会都错过了。但是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你对我们的这次见面有很多的偏见。”
伯爵的脸色更加不妙,他轻蔑地对福尔摩斯说:“你说得似乎有那么一点过火,这是你的个人观点,我不赞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你竟敢跟踪我,有什么企图?”
“喔,伯爵,你以前到阿尔利亚打过狮子的。”
“感谢你还记得我的手段。”
“你打猎又有什么企图?”
“别加‘企图’这两个字,我讨厌你这样对一个英雄狩猎者的蔑视。为了我自己,怎么样?”
“我想当然也少不了为民除害,为国争光吧!”
“嗯,不错。”
“我跟踪你,也是为了这个。”
西尔维亚斯伯爵大惊失色,他的手本能地向腰后探索。
“瞧,你这么激动!我想我没有不让你坐那个位置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找回那颗王冠宝石。”
西尔维亚斯伯爵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他重新坐到椅子上,凶恶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福尔摩斯身上移开。
“你也不简单嘛!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他冷笑道。
“我非常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是你的眼中钉,如果拔除了你的眼中钉,我想你肯定比我快乐。我们彼此的存在,都是构成对方受伤的主要原因。你是来反跟踪的,你很想知道我对你的威胁有多大,当然我知道,你会留给我一颗致命子弹的。因为我已经掌握了你的全部秘密,但是还有那么一点,这一点等一下你就会告诉我了。”
“是的,我会为你准备一颗让你去见上帝的子弹,在临死之前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问吧!”
“你把王冠宝石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西尔维亚斯伯爵非常谨慎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深奥。你问我,那么我问谁去?”
“你的手段很高明,你问你自己吧!”
“嘿嘿!”
“你还不具备欺骗我的能力,伯爵。”福尔摩斯严峻的目光一直不肯放过西尔维亚斯的眼睛,这种逼视是最有力的进攻。“你的伎俩(jì liǎng)早被我看穿了。”
“你这么厉害,你肯定知道王冠宝石藏在什么地方了。”
福尔摩斯笑道:“我们现在必须承认目前只有两个人知道宝石的藏身之所,一个是上帝,另一个是你。”
“你胡说八道,你强词夺理,我要告你诬蔑好人。”
“我敢这样说,上帝目前还不会承认你的好人身份,这一点你应该非常清楚,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伯爵不屑一顾地把目光从福尔摩斯身上移开了,“你也应该明白你目前的处境很不妙。”
福尔摩斯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移向了抽屉边缘,最后他才决定站起来,走到抽屉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吧?”
“鬼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你错了,恰恰相反,你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福尔摩斯紧接着又说:“上帝不会饶恕你的,恶魔西尔维亚斯。”
“你太过分了,福尔摩斯!我是西尔维亚伯爵!我有权告你诽谤我!”
“别急,我们有的是机会。你谋杀了哈罗德太太,然后她的布莱默产业就是你的了,很遗憾,你把它全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