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块血迹那年深秋一个星期一的大清早,我们在我们的小房间里接待了两位闻名欧洲的人物。一位是两次连任英国首相的贝林格勋爵(xūn jué),他是一个非常庄重、严肃的人。另一位是英国外务大臣特里芬尼·霍普,他是英国当前政界出类拔萃(cuì)的知名人士。他专门负责欧洲事务,在英国有很高的声望。这两位国家重臣一进门后就迫不及待地打量起福尔摩斯来。我看到他们满脸是焦急和慌乱,他们的目光都落在福尔摩斯身上,似乎福尔摩斯身上有他们需要的答案。
霍普先生焦急地对福尔摩斯说道:“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令人非常担心的事情发生在今天早上8点钟。事情非常重大,我马上向首相大人汇报了。他想到你或许能够帮忙,于是我们就急忙来找你来了。”
“你没有报警吗?”
贝林格首相立刻接口,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它不是一般的案子。万一有一个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一报警,事情早晚都会被大家知道,我们并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
“首相大人,你为什么这样说?”
“霍普先生丢失的是一份国家机密文件。万一泄露了国家机密,那么它将影响欧洲的和平。这不是在夸张它的负面影响,事实上的确如此。如果不通过秘密渠(qú)道追回这份国家机密,报不报警也就不重要了。事实摆在眼前,盗窃者的企(qǐ)图就是要将这份文件广而告之。”
“我知道了。特里芬尼·霍普先生,请你详细地述说一下文件是怎样被盗的。”
“福尔摩斯先生,我必须告诉你的是,这份文件是一位外国国王寄给内阁的一封信,我们收到它是在一个星期之前。这封信非同小可,我觉得放在哪里都不保险。没办法,我只好每天晚上都把它带回我的家中,锁进我卧室的文件盒里。昨天晚上我特地看了一遍,它还安全地藏在文件盒里。但是今天早上我一起床检查时,它就不在了。要知道,文件盒昨晚一直放在我卧室梳妆台的镜子旁边。我和我的妻子睡得很清醒,昨天晚上没有人进入我们的卧室。可是现实很残酷,文件的确不在文件盒里了。”
“你吃晚餐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7点半。”
“你什么时候熄灯休息?”
“我妻子出去看戏,我一直在等她。我们11点半才回卧室。”
“照你这么说,文件盒有4个小时处在无人看守的状况了?”
“有进入卧室特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仆人,另一个是我妻子的仆人。他们跟随我们许多年了,都很忠诚。他们不知情,一点都不知情。”
“有谁知道这封信呢?”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你夫人也知道吧?”
“她不知道。文件被盗后我才告诉她。”
贝林格首相嘉(jiā)许地朝霍普先生点了点头。
“她能猜得出来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福尔摩斯先生。”
“你没有丢失过文件吗?”
“从来没有。”
“在英国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这封信?”
“内阁成员都在昨天的时候知道了有这封信。每次召开内阁会议,首相大人都要求大家严守秘密。上帝!现在我把国家机密给弄丢了!”他说着,疯狂地把双手插进了浓密的卷发中。端正的脸庞因为痛苦、忧虑而扭曲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他原来的神情。他开始心平气和起来,他说:“在英国只有内阁大臣和3个官员知道,我敢保证。”
“国外呢?”
“我深信,除了那位写信的国王外,国外根本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封信。我始终坚信,他没有告知他的手下大臣。他是秘密寄过来的。”
福尔摩斯皱了几下眉头。
“霍普先生,我要搞清楚这封信的全部内容。它到底有多大的负面影响?”
贝林格首相和外务大臣霍普先生互相快速地递了一下眼色。马上贝林格首相就严肃了起来。
“哦,是这样的,那封信的信封是淡蓝色的,又长又薄,上面有红色的火漆,印着一只威猛的狮子。信封上的字大而醒目,收信人是……”
福尔摩斯打断了霍普先生的话,他说:“很抱歉,霍普先生,我关注的是信的内容,请原谅我的无礼。”
“很遗憾(hàn),福尔摩斯先生,对于你这个要求,我有权利不回答。要知道,这可是国家机密,重大得很。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知道。要是你能够找到这封信,我们的祖国不会忘记你的,英国政府也不会亏待你。”
福尔摩斯脸色舒展了起来。他严肃地对两位英国重臣说:“大家都很忙,你们为国家大事而忙,而我却要忙于我接手的各种案件的侦破工作。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我们都不例外。对不起,我们都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贝林格首相听了福尔摩斯这番话忍不住勃(bò)然大怒,整个人像一座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他指着福尔摩斯的鼻子说:“我说,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你缺少个人修养。”立刻他觉察到自己的失礼,很快又心平气和了起来。就这样,彼此沉默了3分钟。
“福尔摩斯先生,很抱歉,我为我刚才的失礼向你道歉。我们是应该按照你所说的去做。我们信任你的为人和能力。”
霍普先生也说:“贝林格首相大人的看法我赞同。”
“我们对你和你的同事华生都是百分百的信任,因为你们是优秀的爱国主义者。我们之所以这样谨慎,担心的是国家的前途,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们。”
“我们和你们两位国家大臣一样热爱祖国。”
“这是封外国某国王写给英国内阁的密信。他非常不满我国的殖民地扩张政策。他急急忙忙就写完了这封信,可以这么说,这是一封他自己的抗议书。经过我们严密调查,他的手下大臣对这件事毫不知情。这封信写得很失他国王的尊贵身份,有些词句写得太过火,有言过其实的痕迹。要是泄露了信中的内容,一定会引起英国人民对那位国王的强烈不满,事态将非常严重,到时候谁也无法阻止因为这件事而引发的一场荒诞(dàn)的爱国战争。”
福尔摩斯立刻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交给了首相大人。
“不错,是他。这封信关系到英国人民乃至欧洲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形势严峻得很。”
“你们把事态情形告诉那位国王了吗?”
“我们早给他发了一份密码电报。”
“这样他的心愿就达到了,他巴不得我们英国处于这种处境呢。”
“不是这样的,我们想他也应该觉察到了他会为这件事情付出惨重代价的,要是这封他亲笔写的信公布于众,他和他的国家即将遭受的打击会比我们国家更惨重。”
“照你这么说,这封信公布出来获利最大的人又是谁呢?盗信人有何企图?”
“福尔摩斯先生,这就不得不牵扯到复杂的国际关系中去了。目前的欧洲局势处于一触即发的时刻,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欧洲现在存在着两大军事阵营,美国处于中立。只要英国加入任何一个军事阵营,这场战争的胜败立刻就会决定下来。清楚了吗?”
“我现在搞清楚这个居心叵(pǒ)测的人有何险恶用心和卑鄙企图了。他首先是这位国王的仇敌,他想看到的结果就是挑拨英国对他们国家发动战争,借英国之手消灭那位国王。”
“就是这样。”
“假如这封信落到一个敌人的手里,他会把它交给谁呢?”
“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的军事大臣都会接受这份大礼的。此时此刻,或许这封信正在赶往目的地的途中呢。”
特里芬尼·霍普先生低下了头,绝望地叹息了一声。贝林格首相安慰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轻声说道:“你也不要太悲伤了。这不能说都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福尔摩斯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弥补工作?”
福尔摩斯有点左右为难了。
“贝林格首相大人,事态的后果真是如你所说的那样会爆发灾难性的战争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
“很抱歉,我们英国应该准备应付这场战争了。”
“福尔摩斯先生,也不至于像你所说的那样吧。”
“我心里有底,我来分析一下案发情况吧。霍普先生和他夫人在晚上11点半回到卧室,然后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7点钟。在这段时间里,盗窃者不可能偷盗成功,案发的准确时间是在昨晚7点半与11点半之间,极有可能是在7点半左右。偷盗者非常熟悉霍普先生家的环境,他(她)早就知道信放在哪儿,自然而然,会有尽快偷到手的**。信偷走后,盗窃者马上会把信送给需要这封信的人。事实摆在眼前,目前我们在做着大海捞针的工作。不是吗?”贝林格首相点了点头。他说:“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推理很正确,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目前在干着大海捞针的工作。”
福尔摩斯接着说:“我们不妨假设一下,拿走这封信的女仆或者男仆……”
“不可能,他们对我忠心耿(gěng)耿,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你曾经对我讲过,你的卧室在3楼,没有门通向外面,要是有人进屋一定会被立即发现的。毫无疑问,拿走这封信的一定是你家里的人。这个人偷走信之后一定会交给国际间谍或秘密特务的。幸运的是我对这些人非常熟悉。有3个人是专干这一行的头头。我必须去调查一下,瞧瞧他们是否都在。假如有哪位昨晚不在的话,这份文件就有着落了。”
特里芬尼·霍普先生问道:“他为什么不在呢?他可以把信交给某国驻伦敦的大使馆。”
“他们不会这样做的。这些国际间谍特务一直都是单独行动,他们跟大使馆关系不好。”
贝林格首相脸色又好转了起来,他对福尔摩斯说道:“福尔摩斯先生,你的能力以及你的见识我都十分欣赏。但愿如此吧。那些间谍特务一定会谨慎地把这份重要的机密文件小心翼翼地交给他们的总部。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福尔摩斯先生。一有情况,我们立即联系!”
贝林格首相和外务大臣霍普先生一脸严肃地离开了我们的房间。
送走这两位闻名欧洲的政治家后,我们房间的气氛并没有轻松下来。福尔摩斯把他那象征思考的烟斗咬得更紧了。烟雾非常浓密,一直缠绕在他的头顶上久久不散。我在看晨报,上面报道前一天在伦敦发生的一桩凶杀案。福尔摩斯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声呼叫,他停止吞云吐雾了,他一脸正色地说道:“这的确有点让我束手无策,我还没有碰到过这么糟糕的案子。不过,我的自信心一直让我无畏困难,这就足够了。现在那封机密要信一定还在伦敦。盗信者的目的当然是想敲诈一笔不菲的金钱,他们很聪明,英国政府不会吝惜这笔赎(shú)金的。我不排除这个盗信者一直在等待愿意出更高价钱买走这封信的买主,他狡猾得很。我想不外乎这3个家伙:奥伯斯坦、拉·罗塞尔、爱德瓦多·卢卡斯。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手中的晨报。
“你说的是住在戈德芬大街的爱德瓦多·卢卡斯吧?”
“不错。”
“他的情况非常不妙!”
“怎么?”
“他昨天晚上在家里被人杀了。”
当他听到我说出卢卡斯昨晚在家被人杀死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惊异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紧接着我手里的报纸被他一把夺了过去,他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篇报道:
西敏寺的谋杀案
昨晚在戈德芬大街17号发生了一桩奇特的谋杀案。案发地点是在一排18世纪幽静的老式住宅里。它位于泰晤士河和西敏寺之间,在它的旁边坐落着议会大厦(shà)。爱德瓦多·卢卡斯先生在这座精致的楼房里居住了许多年。卢卡斯先生是社交界的知名人士,他的人缘极好,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卢卡斯先生34岁,未婚,家中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管家普林格太太和一位男仆米顿。普林格太太睡在顶楼,睡得很早。男仆米顿当晚不在家,去罕姆尔斯密看望一位朋友去了。
晚上10点之后,屋里只有卢卡斯先生一人。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调查之中。11点45分,巴瑞特警官巡逻(xún luò)经过戈德芬大街时,发现17号门半掩着。
他首先敲了敲门,没有人作声。然后他又看到了客厅里有灯光,于是他就走进过道又敲起客厅的门来。可是依然无人做声。于是他就推开客厅的门,走进了客厅。此时客厅里一片狼藉(jí),家里的摆设全倒在房间的一边,一把椅子倒在屋子的正中央。旁边倒着死去的卢卡斯,他手里还紧紧握着椅子腿。凶器是一把印度匕(bǐ)首,直接从墙上用作装饰的刀鞘(qiào)里拔出来的,插进了卢卡斯先生的心脏,卢卡斯先生遇害了。杀人动机似乎不是抢劫,因为屋里的贵重物品并没有被拿走。警方正在全力以赴(fù)地调查这桩凶杀案。
良久,福尔摩斯才问我:“华生,你对这起凶杀案有什么想法?”
“太巧了,真是巧得天衣无缝。”
“我不这样认为。我怀疑有3个间谍和霍普先生家文件被盗案有关,卢卡斯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但这个时候他却惨遭横祸。我认为这绝不是偶然的巧合。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卢卡斯的被杀肯定和机密文件被盗有某种关系。”
“警察可能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他们的调查结果还没有这么快就出来,他们的调查范围一直没有离开戈德芬大街。目前他们还肯定不知霍普先生家文件被盗,现在他们不知道,将来也不会知道。也就是现在,在侦探文件被盗案的只有我俩。我之所以怀疑卢卡斯,是因为卢卡斯家离霍普先生的家最近,而另外两个间谍头子奥伯斯坦、罗塞尔的住宅和霍普先生的家隔着一条大街的距离。卢卡斯占有地理位置上的绝对优势。
但这两件事情前后发生在几个小时内,这一点也许就非常重要了。嗯,看看是谁来了?”
这时我们的房东哈德森太太走进屋来,她递给我们一张名片,是一张女士的名片。福尔摩斯扫了一眼,舒展了一下眉头,然后交给了我。
他对哈德森太太说:“麻烦你请希尔达·特里芬尼·霍普夫人上楼来。”
霍普夫人是伦敦第一美女,她的脸颊虽然非常可爱,但由于过分激动而显得苍白,眼睛虽然明亮,但却显得焦虑不安,敏感的小嘴因为竭力克制自己而紧闭着。
“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我丈夫来找过你?”
“嗯,是这样的,夫人。”
“福尔摩斯先生,我恳求你不要将我来这里的事告诉他。”
福尔摩斯冷冷地回答了她,但并没有忘记请她坐下。
霍普夫人一坐下来就表现出她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神态,她轻声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会毫不隐瞒地告诉你我苦恼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够毫不隐瞒地为我解答一些我不清楚的事情。我很爱我的丈夫,我丈夫也很爱我,但他关心国家大事胜过关心我。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谈国家大事。我今天才知道我丈夫遇到了大麻烦,他告诉我他丢了一份文件。因为这份文件跟国家大事有关,他并没有详细地告诉我到底丢了一份什么样的文件。我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知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可以说很少,但是我知道你清楚这件事。我是真心实意愿为我丈夫分担痛苦、分担忧虑的。请你告诉我到底丢了一份什么样的文件。”
“夫人,你的这个请求我回答不了。”
她痛苦地叹息了一声,低头用手捂住了脸。
“很抱歉,我只能这样回答你的请求。如果霍普先生认为有必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他早就告诉你了。我因为是调查这件案子的侦探,他才不得不告诉我。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知道的。你还是去问你的丈夫吧。”
“事实上我问过他了,他还是像平常那样,在我面前不谈国家大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你哪怕给我一丁点儿的提示,我也会感到满足的。”
“你想得到哪方面的提示?”
“我丈夫的政治生涯(yá)会不会由于这件事而受到影响?”
“如果能够找回那份丢失的文件,自然会没事,但是找不回的话,后果将不堪(kān)设想!”
“上帝!”她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好像心中悬挂的石头终于落下。
“福尔摩斯先生,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我丈夫发现文件丢失时,震惊地说漏了一句话。我从他的话中听得出来,丢失这份文件可能会在公众中引起可怕的后果。”
“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不否认。”
“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呢?”
“请恕我不能相告。夫人。”
“好吧,我也不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不会责怪你的。我是非常信任你才来找你的,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我来拜访过你,对不对?”
她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她那美丽而焦虑的面容、那惊恐的眼神和那紧闭的小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后她离开了。
我们目送霍普夫人离开我们的房间。福尔摩斯又啪哒地抽了一口烟,笑着对我说道:“华生,你猜猜看霍普夫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呢?她到底有什么企图?”
“她不是早就告诉我们了,我们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说的是真的。”
“你太小看她了,华生。我们从她的表情中不但可以看出她的不安,而且还可以看出更多的问题。最起码我们可以看出她对这件事十分关注。”
“你说得不错。”
“还有,她三番两次地请求我们不要把她今天拜访我们的事情告诉给任何人,尤其是她丈夫霍普先生。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吗?她今天来访所坐的位置,是一个偏角,她一开始就给她自己定了位,她在竭力隐瞒一些事情。”
“我也有这种感觉。她的确是心事重重。”
“女人的动机的确很难揣(chuǎi)测。等一会儿再和你继续讨论。”
“你要出去吗?”
“嗯,我现在要去一趟戈德芬大街,我要去和那些警察聊聊。依我看来机密文件被盗案一定不能缺少爱德瓦多·卢卡斯这个人物。至于事情最终又会有什么变化,我就不妄加推测了。我必须去掌握一些线索,这样对破获这桩机密文件被盗案有很大帮助。”
一连几天,我朋友福尔摩斯一直在为这桩大案奔波劳累着。他干劲十足,虽然大案的破获还没有什么进展,但他依然信心百倍。他把全部精力都投进破案当中去了。他不在我面前谈论这桩案子。我对于这起案件的发展情况是从报纸上了解到的。报纸报道,卢卡斯的男仆约翰·米顿有涉案嫌疑,不过后来调查结果显示,约翰·米顿与此案无关。法医的调查显示这是一桩故意谋杀案,凶手不知道是谁。作案的动机也不明白。死者卢卡斯生前生活富裕,社交广泛,认识各种各样的人。经缜(zhěn)密调查,死者卢卡斯生前十分关心国际政治,评论起国际政治形势来头头是道。他还跟好些国家的领导人关系密切。死者卢卡斯和女人的关系非常混乱,可是双方之间的交往却又不深。他给人们的印象是一个风流倜傥(tì tǎng)的绅士。关于他的死一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死者卢卡斯的男仆米顿一度成为警方破获这起凶杀案的焦点人物,以为他就是杀人凶手。但是事实胜于雄辩。男仆米顿那天晚上的确去看望罕姆尔斯密的朋友,他的朋友可以作证。男仆米顿离开他朋友家的时间是案发时间。男仆米顿不可能有分身术,分别在同一时间身处两个地方。在警方询问后,米顿作了一个简要的回答,案发的那天晚上,他是12点回到主人卢卡斯家的。他是第一个发现卢卡斯被杀的人,第一个报警的人也是他。卢卡斯对他一直很好。他在卢卡斯家干了3年了,他很敬重卢卡斯先生。案发当晚,女管家睡得很熟,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假如有客人来,卢卡斯会亲自开门相迎的。
那几天我就是这样通过报纸的报道了解机密文件被盗的另一条线索的。事情发展到第四天早晨,情况有了很大变化。报上刊登了从巴黎发来的长电报。
【据《每日电讯报》报道】巴黎警方刚刚有了重大发现,解开了发生在伦敦西敏寺区戈德芬大街爱德瓦多·卢卡斯被谋杀的谜团。卢卡斯先生是在他房间里被人用匕首刺死的。当时曾怀疑过死者的男仆,但因为他不在案发现场而无罪释放。昨日有几位仆人向巴黎警方报告有位太太精神失常。她是亨利·富纳耶太太,住在奥斯特利兹街的一幢小别墅里。她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根据警方调查,富纳耶太太星期二刚从伦敦回来,而且有证据证明她和西敏寺凶杀案有关。在核对照片后,警方已经证实亨利·富纳耶先生就是爱德瓦多·卢卡斯。死者由于某种原因在伦敦和巴黎过着双重生活。富纳耶太太是克里奥耳人,她的嫉妒心十分强烈。西敏寺凶杀案极有可能是富纳耶太太在精神失控的情况下制造的。这桩凶杀案震惊了整个伦敦。关于她星期一晚上都干了些什么,警方正在调查。富纳耶太太已经被列入谋杀富纳耶先生的犯罪嫌疑人之中。又有人报告,星期二早晨在伦敦查林十字火车站曾经有一个长得跟她非常像的女人,那个女人外貌奇异、动作放肆(sì)粗鲁,非常引人注目。富纳耶太太现在住在医院,医生向警察反映,她的精神分裂症已经十分严重,她根本就不能回忆她曾经干过些什么事。另外又有证据证明富纳耶太太就是杀害富纳耶先生的人,案发当晚有人看见一个长得非常像她的女人站在戈德芬大街,朝富纳耶先生的房子看了几个小时。这些都只是警方的推测。此案还在严密地调查当中。
福尔摩斯听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篇有点头绪但又十分模棱(léng)两可的报道念完了。我问他:“福尔摩斯,对此你有什么想法?”他站起身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对我而言,这则从巴黎发来的电报对我们的帮助不大。”
“但是卢卡斯先生的死因还是查清楚了啊!”
“卢卡斯的死只是一个特殊的意外。我关注的不是他的死,我关注的是那份机密文件,我必须对英国负责,说得更远一些,我必须对欧洲人民负责。前几天最大的收获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收到了很多政府给我寄来的时事报告文件,欧洲一直风平浪静,表面上这封信还没有被国外某些战争狂人搞到手,但是实际上它已经寄往需要这封信的人手中去了。但这种可能又不能成立。这封信到底有没有寄出去呢?如果没有寄出去,又在谁的手中?我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卢卡斯死在案发当晚,这是不是一个偶然现象呢?他到底见过这封信没有?他和这封信有多大联系呢?假如这封信曾经掌握在他手里,怎么在他的文件柜里又找不到呢?他那位得了精神病的妻子到底把信拿走了没有?假如拿走了,是不是在她巴黎的家里呢?我又该如何让巴黎警方不怀疑我而又能够十分顺利地搜查她的家?我们有很多困难要去面对,要去克服。呦(yōu)!又有好消息吗?”他接过送信人递给他的纸条,急急忙忙看了一眼,然后说道:“警长雷斯垂德又有了进展。华生,我们去西敏寺走一趟吧。”
卢卡斯的旧宅坐落在戈德芬大街左侧,魁梧的雷斯垂德在窗户上探出头来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进了门和他见了面,他对福尔摩斯非常尊敬。在案发现场,保留下来的作案痕迹已经所剩无几,唯一保留下来的是地毯上那块难看的、形状不规则的血迹。地毯不大,形状是正方形,放在房间的中央,四周是用小方木块拼成的旧式地板,擦得很干净。壁炉上方挂了各式各样的武器,那天晚上使用的凶器就是其中的一把。其他的家具摆设都十分考究和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