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拘谨其实从住院的时候就开始了,解决的办法就是听虾米音乐,把耳机声调大,避免胡思乱想。又或者摘掉耳机听他说话,随便说什么都不打断,只是不断地点头表示同意——“哦真的吗?”、“可不是!”、“对的。”、“挺好!”——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他借题发挥,两个人又怼了起来。到那时候,她想摔门就走是不可能的。
见她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眼珠乱转,辛旗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卫生间里刚装了个全自动马桶。”
“不想。”
“看电视?”
“不想。”
“那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躺着挺好,没准过会儿就睡着了。”
“好吧,我得工作一下,回几个要紧的邮件,就坐这边,不介意吧?”
他客气得好像这是她的公寓,她只好说:“请便。”
暖气很足。他脱下外套,摘下领带,换了双拖鞋,从包里拿出电脑,坐到床边的沙发上专心地打字。
她正好睡在床边,他们靠得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柑橘的味道。他打字,她就歪着脑袋默默地注视他。辛旗有漂亮的侧颜:修长的脖颈、清晰的下颌、微翘的鼻尖、令她觉得雅痞十足。坐姿既放松又挺拔——双肩舒展、脊背笔直——她一度以为那样会很累,显然已经成了他的第二种自然。
过了二十分钟,邮件似乎写完了,他合上笔记本,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她摇头说不用,看着他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端回座位慢吞吞地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打着哈欠。
“苏全呢?”她问,“怎么还没回来?”
她记得今天有钢琴课。
“他晚上有个钢琴表演,九点半结束,我让沈涵带他去了。”
她还想多问几句,一旁桌上,他的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他溜了一眼上面的消息说:“我去隔壁回个电话。”
他在书房待了半个小时,房间很暗,闵慧百无聊赖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有人在跟她说话。猛然睁眼,看见辛旗双腿跪在床上,正用力地按住她的身体。
“嘿,嘿,你可不能在床上乱动。”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骨头还没长好呢。”
她大汗淋漓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嗯?我怎么了?”
“你是在梦里游泳吗?”他看着她的脸,目光移来移去地探索着,“张牙舞爪地?”
“你怎么知道?”
“看姿势猜的呗。”
她笑了,这才觉得醒透了,额头上冰凉凉地,敷着一个大号的冰袋。
“你在发烧。”他说,“三十九度五。我问了医生,医生说如果过一天还降不下来的话就要去医院了。”
“被子太厚了。”她满脸是汗,一片潮湿。
他给她换了一床轻薄的被子,调高了暖气,给她吃了一颗退烧药。
她闻到一股椰蓉面包的香味,记得这是苏全喜欢吃的,问道:“你在做夜宵?”
“苏全回来了,”辛旗说,“闹着说肚子饿,我就给了烤了一个。”
话音刚落,传来小孩叽叽咯咯的笑声,一个人影扑过来,叫了声“妈妈”,将头埋在她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
“妈妈、妈妈,你的‘邦邦’还痛不痛?”苏全问道。
——美语里的“邦邦”指的是屁股。
“不痛,早就不痛了。”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