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慧出院后住进了青藤花园A座,也就是辛旗在滨城的公寓。在此之前,他一连出差了三次——两次去北京、一次去上海——不论是几点的飞机,他总能在黄昏时分赶回来,留在病房里陪着她,直到睡着才悄然离开,仿佛在履行某种仪式。
闵慧觉得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一切有护士,周如稷也经常过来,她被照顾得很好。内心深处,她当然渴望能天天见到辛旗,但也明白这不大现实。父母早逝让她早已习惯了独立,特别是做单身妈妈的这几年,再难的事都是自己扛,对别人的帮助没有太高期待。
每次来到病房辛旗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病房里没有桌子,他就把电脑和文件都堆在病床上,坐在旁边劈劈啪啪地打字。有时候他会低声地用语音留言,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法语,跟美国人说美式英语,跟英国人说牛津腔,几种语言无缝切换——她听不甚清但很陶醉,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你干嘛天天过来?”有时候她问。
“不可以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摇头:“No。”
“那干嘛天天过来?”
“不可以吗?”
“一定是喜欢我吧?”
“你想多了,闵慧。”
就这样打嘴仗,无限循环。
有时候她问起收购的进展:“你究竟在忙些什么最近?观潮都停牌那么久了。”
他脸上立即浮出奇怪的表情:“关于我的工作,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不如给你打个比方:池塘边的树枝上蹲着五只青蛙。有四只决定跳下去,请问树枝上还剩下几只?”
“当然是一只啰。”她说。
“错。”
“啊?”
“是五只。”
“为什么?”
“因为‘决定’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他摊摊手,“我每天都在干这两件事:要么忙着做决定,要么忙着做事。”
闵慧双眼一翻,对着天花板叹气:“说了半天等于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