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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将军策

裴千里把今夜胡大强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说:“胡大强一直跟我强调说他的上司不喜欢他,那一夜上司不顾他的意愿将本来不值班的他调去守城门,他是不是想要告诉我,问题是出在上峰和另一个守将身上……”也就是说跟匪徒勾结的有可能就是胡大强的上司和那个同僚。

回到双月楼,裴千里立刻让暗卫去查那时候胡大强的上司和那个叫古元的守将。

才不过天亮,暗卫就回来说,胡大强的上司就是薛思远,那个叫古元的城门守将后来成了薛思远的副将,跟薛思远一起死在了让独孤信一战成名的夜里。

裴千里愣了许久才喃喃地说:“我早应该想到。这都是薛之过父子的大作。”

薛无过大概又许给韩玳瑁皇帝之位,让韩玳瑁作替罪羊。除此之外再想不到有别人有这个本事了。

薛思远知道胡大强好色的秉性,又不想连累古元,便把胡大强和古元调了班。他的计划是这样的:木家的内鬼怂恿木夫人带红玉去看灯会,并引着木夫人一行人走到约好的位置,然后早埋伏在暗处的强盗冲出来掳走木夫人母女,杀光了所有跟随的仆人。

那个内鬼大概到死那一刻都不肯相信自己会这么快被灭口。

与此同时假扮成木夫人的女人算好时间上城楼色诱胡大强,骗得他在劫匪赶的马车跑到城楼下时打开城门。

劫匪的车不给胡大强时间反应就冲出城楼。胡大强意识到事情不对,也来不及阻止了。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察觉到自己有可能上了当,而且利用他的弱点让他上当的人就是上司薛思远。他假装没识破却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木清游死的时候,薛思远已经不在了,所以策划这一事件的人应该是薛无过无疑了。

那一夜,胡大强一直躲在暗处,看着薛无过派来的人在茶里下药,然后用某种方法杀了木清游,伪造现场。胡大强以此要挟薛无过,得了一大笔钱,然后辞官,买了个农庄。

只是他没想明白的是,薛家为何如此痛恨木家,非要让木家绝后。以至于掳走木夫人母女还不解恨,时隔那么多年还要找机会杀死木清游?而且薛家为什么被胡大强勒索这么多年后时至今日才杀死胡大强灭口,而不是当时就清除后患?

说到跟木府的恩怨,薛无过虽然心狠手辣,好歹也是个将军,不会如此小肚鸡肠,在私人恩怨上花费如此多心思。他一定有别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不能让别人知道,才不得不忍受胡大强的敲诈。

不能让谁知道呢?能让薛家都忌惮的,只有当时还是皇上的韩安民了。

如果能找到当年参与劫走红玉母女的人,或许就知道薛无过的目的了。

裴千里知道每个暗卫为了能很好地完成首领交给的任务都有自己的消息网,三教九流不一而足。他们分散开查起来,远比他一个人去查要悄无声息且高效得多。

于是裴千里跟暗卫讲了这个事,问他们有没有办法。

一号说:“这个事,要说难,也不难。木夫人既然是被人买卖,自然有买家卖家。一路追查上去就能找第一个卖出木夫人的人,便是劫匪。”

裴千里点头,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那就拜托各位了,不管花多少银子,务必找到一个能被我问话的绑匪出来。”

四号怯怯说了一句:“既然有女人能将脸变得跟木夫人一模一样,必然在易容上有过人的本事。在江湖上一打听便知道了。”

一号摇头:“不不不,人皮面具虽少见,但是只要肯花钱找对门路,谁都能买到。这样一来,有嫌疑的人就多得去了。”

裴千里却暗暗有了主意:虽然不止一个人能买到人皮面具,可是会做这么精美人皮面具却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修容圣手。

修容圣手年龄不详,性别不详。因为拥有鬼斧神工一般的易容本事,所以即便修容圣手露出脸来,也让人怀疑那是否是其真容,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她)到底长什么样了。

裴千里虽然一直有跟修容圣手打交道,只不过每次都只是纯粹跟对方买面具。而且每次买面具都是到钱庄里把银票存入修容圣手名下的户头再写好要求。过几日,面具便会出现在他的桌上。

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跟修容圣手见过面,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裴千里轻轻叹息,原本不想去找姚夫人,如今看来,那是最快的办法了。

姚夫人将裴千里迎到内室,听他说要见修容圣手,面露难色:“不瞒公子,属下是曾经救过那修容圣手一命,可是上次把紫烟修成崔娘娘的时候,我与修容圣手便说好从此两不相欠。我怕他未必会再给我面子。”

裴千里淡淡地说:“不妨事,你只要让他跟我见面便可。”

姚夫人点头:“好,这个属下可以做到。”

“这件事绝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公主。”裴千里望向姚夫人的眼底。

姚夫人忙回答:“公子放心。”

裴千里要走。姚夫人却拦住了他,欲言又止。裴千里挑眉看着姚夫人:“还有什么事?”

姚夫人最后只叹了一口气:“公子啊,您日后要是发现属下有什么对不起公子的地方,千万要体谅属下。属下实在是迫不得已。”

裴千里想了想:“既然还没有到那时候,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夫人如今怎么变得这般畏首畏尾的?”

姚夫人也笑了:“大概是年纪大了,所以越发胆小怕死了。”

裴千里回到双月楼,发现隋雪至在大门口等着他。

“嗯?这大冷天的你怎么不在双月楼里等我?”裴千里有些惊讶。

隋雪至哼了一声:“如今我想要在双月楼里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要不就打不开门,能打开门的时候,多半你都不在。”

裴千里笑了一声,不置一词,只管往里走。

“你是不是要去找修容圣手?”隋雪至跟上了他问。

裴千里没回答。

隋雪至拉住了他:“你要去的话,必须带上我一起去。”

裴千里一挑眉:“这又是为什么?”

他忽然想起那日开玩笑说要把自己修成如今戴的面具上这张脸,恍然大悟,安慰隋雪至:“我暂时还不会想不开,你放心。”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隋雪至一脸肃穆,“听说那个人脾气性格古怪,又不受江湖规矩约束。那些人皮面具,都是从人脸上剥下来的。见到喜欢的人脸,他想方设法甚至不惜弄死对方都要把人脸弄到手。”

裴千里想了想:“江湖上对他知之甚少,你如何会这么了解?莫非你这张脸真是找他修的?”

隋雪至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火:“我跟你说过,我的脸是天生的。”

裴千里皱眉:“他要真是这样,你更不能去了。你这张脸更危险。”

隋雪至捉住他的手腕:“这次你要不带我去,我就……”他原本想放句狠话,只是临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威胁裴千里的。说要离开,裴千里一早就赶他走。说硬拦裴千里,他根本就不是裴千里的对手。

裴千里被他窘迫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要如何?”

隋雪至咬紧牙关,松开手:“没什么。”说完转身就走。

裴千里见他这样,反而害怕了,只能无奈地说:“好好好,让你去就是。唉,我上辈子欠了你们这些人多少债啊,一个两个的真是……”

姚夫人很快就通知裴千里说,修容圣手在南都城外的一个破庙里等裴千里。

裴千里和隋雪至按照时间去了破庙。

那庙宇原本是用来供奉弥勒佛的,小到放置了佛像之后,四周的位置只能容下一个人跪着磕头。

土砌的围墙塌了好多,屋顶瓦片也没剩几块。弥勒佛泥塑缺鼻子少眼,斑驳不堪,原本的颜色早就无法辨认,只是脸上的微笑和两排白白的牙齿却格外清晰,在黑暗里显得越发诡异。

庙宇里没有人。

裴千里一见这庙四处漏风,比外面也好不了多少。而且站在里面对着那笑得瘆人的弥勒佛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索性又走出来,站在雪地里等。

天空又开始飘飘洒洒下起细密的雪子。两人站了一会儿,身上就变白了。

等了许久,还不见人来,裴千里暗想:修容圣手生性多疑且谨慎,或许方才他已经来过了,只是发现比约定好的多了一个人,就改变主意又走了。

裴千里对隋雪至说:“我们怕是白跑一趟了,要不先回去吧。”回去他再重新约修容圣手,悄悄一个人再来过。

隋雪至冷笑:“你休要打主意想甩开我下次自己来。这个修容圣手虽然奸诈狡猾,猥琐无耻,却从不爽约。他肯定早已经来了,此时正像个老鼠一样躲在某处悄悄观察我们。”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就忽然出现在破败弥勒佛的身边。他的身形和气息都跟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他一直站在那里,只是没人发现。

裴千里惊讶得一挑眉:他竟然都没有感受到修容圣手的气息和动作。看来修容圣手的不单单是有高超的易容本事,功夫也是极好的。

修容圣手慢慢从黑暗中踱了出来,脚步轻盈,像是在飘一般。

裴千里从修容圣手的骨骼上看出他分明是个男人。只是他的骨骼相比寻常男子要更纤细一些。有些男子天生如此,让人雌雄不辨,比如隋雪至。

或许修容圣手也曾唱过戏,所以步态也比寻常男子轻盈。

修容圣手对隋雪至的出现,并没有表露出一点生气的模样,只是用冰冷的、没有生气的眼睛认真盯住了隋雪至。

隋雪至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转身用侧脸对着他。

裴千里不动声色挪动了一步挡在了隋雪至面前,冲修容圣手一拱手:“圣手好。”

修容圣手又把目光移动到了裴千里身上。

裴千里立刻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背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十分不舒服。他淡淡地出声:“今日劳您大驾跑一趟,是在下有些事情不得不向您打听一下。”

修容圣手好像是没听见一般,只管专注地盯着裴千里的脸看。他仿佛是欣赏一件精美的手工品,又像是计算和丈量,目光细致地从裴千里额头扫到下巴,又从左耳看到右耳。

裴千里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忘带面具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面具实在是太普通和乏味。一句话,就连丑都丑得没有特点。这是裴千里为了让人记不住长相也不想看他第二眼,精心挑选的一张日常用的面具。

况且这张面具也是修容圣手做的。裴千里觉得修容圣手对这张脸不会感兴趣。

确定面具还在脸上之后,裴千里接着问:“二十年多前,有人跟阁下买了一张跟木家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不知道阁下是否还记得买面具的人是谁?”

修容圣手依旧不出声。

裴千里暗暗在心里盘算: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然他就冒个险,直接上去攻击修容圣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睡着了。最好就是能制住他,迫使他好好回答问题。不过就算他能成功过,以后就要换个人买面具了。

隋雪至皱眉出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僵局:“阁下莫不是不知道答案,故意在卖关子?”

修容圣手忽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却像是哭一样:“你们两个的脸都很好看。等你们死了,可以不可以把你们的脸都送给我。”

隋雪至脸色一变。裴千里却不以为忤,笑了笑:“阁下不愧是修容圣手,隔着面具也能看出来在下原本的长相。”

修容圣手的眼睛看着隋雪至,却分明是在跟裴千里说话:“除了我,还有好多人喜欢你这张脸呢。”

裴千里倒是不怕修容圣手会把隋雪至和他怎么样,却怕隋雪至被惹怒,再说点什么冒犯的话,然后大家不欢而散,让他没法问到想要的问题。

他忙拱手:“恳请阁下好好回想一下,此事对在下十分重要。”

修容圣手轻轻摇头:“我从不透露主顾的身份,这是行规。”

裴千里暗暗叹息:好好地问不出话来,莫非真要动粗?

隋雪至拉起裴千里要走:“不用问了,都说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的。”

修容圣手却在他们背后说:“我虽不能透露主顾的身份,却知道一些当年木家女儿被劫案的内情。”

裴千里暗中惊讶:莫非修容圣手这种老江湖,竟然会被隋雪至的一个小激将法给勾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