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木夫人和红玉跟他还有这种羁绊。
既然没有人知道,那木府的宝藏就留到最后来找吧。他要努力保护好木家、木红玉和木夫人。一旦她们身份败露,南国和北国都不会放过她们。
裴千里告辞的时候,管家叫住了他:“少爷。”
“嗯。”裴千里见他眼里满是不舍,转身笑着说,“管家莫担心,我会时常记得回来看你的。”
管家摇头:“不,不是这个。如今你已经找到了一部分国库,还是不要在南都滞留了。是时候该给自己找条退路了。”
裴千里点头:“知道,放心,”
管家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又说:“公主虽好,对你也是真心,可是有时候世事不由人。你再不舍得也要早些放手,不要到时候赔上……”
裴千里知道他想说赔上性命又觉得这样说不吉利所以才把话打住了。
“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别的不行,逃命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过我。”
“你心里有打算就好。”管家点头,“别怪我多嘴,我年纪大了,见了太多生死离别。实在是……”
“放心。我不会的。”裴千里见他眼角竟然有泪光,走回来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嗯,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来,这里虽然无趣,却安全,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好,知道了。”
裴千里又安慰了他几句才下山去,嘴角却还是忍不住泛起苦笑:所有人觉得他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他自己却固执得好像看不见,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一心赴死呢?
其实那日被裴千里打退之后,赵慕徳十分不甘心。他后来又来杂货店寻了裴千里很多次,却再没找到过他。今日他再次扑了个空之后,才意识到裴千里为了躲开他或许已经搬走了。
赵慕徳十分懊恼,把杂货铺剩的几样东西砸了个遍才出来。
他刚一出杂货铺的门,一个麻袋头上罩了下来,让他眼前一黑。
“谁?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打劫?”挣扎着想要从袋子里出来,却被人用刀柄在肚子上狠狠戳了一下,他痛得蜷缩起来倒在地上,立刻老实了。任人拉走扔上车,他也再不敢出声和反抗。
这种事,他自己也干过,敢在大街上这么把人抓走的,要么就是公差,要么就是那个权贵的家丁。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车停了,他就被拽下来,拖来拖去,最后被往前一推,扑倒在地。
“大人饶命,小民平日本分老实,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知道那里得罪了大人。”赵慕徳一骨碌爬起来,戴着麻袋便磕头。
有人上来把他头上的麻袋扯去。
赵慕徳被亮光刺得眯起眼,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坐着个白发老人。
那老人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却让赵慕徳觉得一阵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听说你从北国来?”那老人家问。
赵慕徳匍匐在地上:“是。小人父亲被仇家陷害,全家都死了,就剩下小人一个。因怕仇家追杀,小人只能逃到南国来了。”
“可怜啊。”那老人家点头叹息,“英雄不问出处。老夫不管你是从哪里来,只要你从今往后听话便行。”
赵慕徳听老人家言外之意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虽然敢肆无忌惮的威胁裴千里,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南国一样见不得光。不管他是罪臣之后,还是忠烈之士,在南国人眼里,他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奸细。
听说过去韩安民尚在时,抓到南国奸细也就是打一顿遣送出关。自从薛无过暗中掌权后,抓到奸细就一律用剐刑对待。
那老人家对赵慕徳的恐惧似乎十分满意和习以为常,淡淡地说:“莫怕,你只要帮老夫做点事情,老夫保你在南国荣华富贵,做人上之人。”
赵慕徳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竟然口气这么大,也害怕对方是在诓骗于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方才把赵慕德绑来的人见他不说话,喝了一声:“大将军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哑巴了?”
原来这就是薛无过。赵慕徳愣了愣,一阵狂喜,把头磕得‘啪啪’响:“大将军要小人做什么?小人定万死不辞。”
薛无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用你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这样吧,你先为老夫向人几句话。”
天下竟然有如此便宜的事情?赵慕徳有点不敢相信,喃喃地问:“大将军叫我说什么话?”
薛无过对他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他在赵慕徳耳边如此这般说了许久。
赵慕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如何肯信?”
“你只管去说,她信不信的,不管你的事。不过,你必须要作出偶遇的模样。”薛无过说完叫人拿了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雪花纹银过来,“事成之后,老夫还有重赏。”
赵慕徳却看也不看银子,只朝薛无过拱手:“小人能为将军大人效劳便是荣幸,岂能收者黄白之物。将军大人要是觉得小人尚能用,便多用小人,小人就感激不尽了。”
薛无过微微挑眉,点头:“放长线钓大鱼,小子,我还挺喜欢你的。”
虽然不打算把东西给韩玲珑,裴千里却觉得韩玲珑说的也没错,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需要用国库是什么时候,尽早把剩下几个确切的位置找出来才不会慌乱。他决定首先从现在已经没有人住的殁太子府开始。
虽然没有人来打搅他,虽然房子全倒了,可是殁太子府的面积却不小。
毫无头绪地找,不是办法。
而且韩向阳不会那么无趣,把东西藏在一个普通的,光靠挖一挖就能找到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肯定会挖空心思弄出一个只有他的继承人才能解开的机关。
裴千里如今已经不纯粹是为了财富来找这些东西了。他觉得,寻找宝藏的过程更像是他在跟三十年前的韩向阳隔空交流。
韩向阳将蛛丝锦的嫁衣留在榕树里告诉他,裴小姐与他过往;韩向阳用‘青玉枕’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用瓷罐告诉他,水道是用来运国库宝藏的;用必须要凰珠和鲛珠才能打开的门告诉他,地下水道也是要用这两个打开;用数量多到刺眼的长明灯告诉他,国库的空间其实有一部分被‘藏’起来。
这一切无一不体现了韩向阳的用心良苦。
那韩向阳会用什么来提醒他,殁太子府上宝藏的埋藏地呢?
裴千里很好奇,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兴奋,搓着手自言自语:“来吧,爹,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高招。”
他坐在已经只剩下柱基石的大堂前的石阶,托着下巴望着院子里被他除草挖树修整过的院子。
跟国库里面不一样,这里是露天的,风吹日晒,如果不幸朝代更替,还会换主人。所以韩向阳留给他的线索,肯定是搬不走毁不掉的。
那会是什么呢?
裴千里冥思苦想许久都没有任何头绪。
微风吹过,有什么东西打在裴千里头上,好像是小时候,韩向阳不满意他的迟钝用指节敲着他的头一般。
裴千里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头顶的梓树长长的果实被风吹落下来了正好落在他的头上。
他哭笑不得,把那果实捏在手里把玩。
诶说起来,这个院子里五形已经具备了四个:梓树为木,磁石本为金,在这幅巨画里象征太阳,所以也是火,青玉枕为土。唯独缺了水。
自西向西那个,国库里以石壁为墙便是土,藤蔓遮住洞口为木,长明灯为火,隐藏的金锭为金,地下暗渠为水。
双月湖里也是:梁为木,湖水为水,瓷罐为土,瓷罐里的金锭为金,为了弥补火的缺陷,韩向阳还特地在瓷罐上画了火神的画像。
所以,此处一定不会缺水。
只是水在哪里呢?
什么东西毁不掉,又搬不走,更不怕主人更替呢?地下的泉眼啊!
而且,他那日把此处找遍了,并未见得什么水井池塘,所以他放入双月湖里游到这里的鱼去了哪里呢?
这一切都说明,这个院子里肯定有一处隐藏的泉眼。
裴千里站起来,在院子里转着圈圈。
最后眼睛盯住了那棵树和那块磁石。
不,准确地说,金木水火土应该就集中在这个方寸之地。这块磁石虽然代表了金,可是原本石头也代表土,加上它是地上这幅图的太阳,也就代表了火。木就靠着它,意思是要它一个人就代表了金土水火土。
水肯定在它们下面,要怎么样弄开它们呢?
磁石原本就比寻常石头要重,这个磁石又格外大,粗粗估算足有几千斤。他就算再臂力过人也搬不动。
“喵。”
身后传来轻柔地叫声。正蹲在磁石旁边的裴千里回头一看,原来是余老板那只银色的狸花猫。狸花猫走过来,亲热地在裴千里身边蹭着,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裴千里叹息:“我知道我知道,它许久未来看你了。那个花心的肥猫有了新欢,我也拿它没办法。”梨香院里本来就养了七八只猫,而且都是母的。饭太稀自己长得又漂亮,很受母猫欢迎,如今进了双月楼就跟入了青楼一般,每日忙得不亦乐乎,都不出院子浪了。
狸花猫终于离开了裴千里跳到磁石上舔毛。
裴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两只猫过去在这里一窝就是一天,不用喝水吗?
“阿花。这里哪里有水?”裴千里凑近,摸了摸狸花猫的毛,然后指了指嘴巴,咂咂嘴,“喝的水。”
狸花猫站起来跳下磁石,绕到树后面,忽然就不见了。
裴千里心里一跳,跟过去。
原来树跟墙基石之间有个小缝隙,那里存着一汪水。
狸花猫在那里舔着水洼里的水喝。
裴千里有些失望。
只是他忽然听见隐约有水响,裴千里愣了一下,生怕是自己的错觉,也怕自己一动就听不见了,所以身体僵硬地保持这那一个姿势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