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便有黑白起于虚冥。
指上生阴阳!
“啵啵”
似鱼跳水而出,复又落于水中,短促声响有四,指上黑白却是无数,气焰暴涨却又并不迫人,本是丝丝缕缕的话黑白骤然生至手臂粗细,并指做剑,一划而下。
黑白生玄,无非一竖,太玄无上,一剑斩之。
仍是并无凌人气势,只似那人笔一断,静待天判。
叶枯出手,从来不讲究排山倒海声势骇人,只觉那是下乘法,而非杀生术。
“哧”
水中月满头柔顺黑发四散披落,好似烟花地曳,顶上花簪化作一道流光冲出,硬接这斩玄一指。
非铿锵金石,也无炸雷鸣霄,只见有月阁内蝶影翩飞,五光十色,瑰奇动人,其中却有蝶毒万千,杀机无限。
叶枯一指斩出,见那生死双蝶化作的簪子化流光而出,顿时就入了游物境界,举步便出了有月之阁,落于无月之庭。
他暗骂了自己一声,心道以后再不能如此自以为是,但多半还是会本性难移,世间万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会知道是自大还是自傲?
谁能想到那生死双蝶只不过是两个魂魄,寄居在水中月那一支簪子里,又谁能想到水中月这样一位明媚动人的仙子头上所饰之物却内蕴百毒,得生死蝶魂浸润,就更使得这毒性盛了不止一筹。
这才知道此前水中月所言“养蛊”一事并非虚妄。生死双蝶久不现于世间,要寻到一对活蝶是天方夜谭,若要临摹其魂魄就不算难了,可从古籍中的只言片语寻其踪迹,抽丝剥茧,再辅以那养蛊之法,以辅魂生主魂,迫使主魂不断向着养蛊之人所需的方向演进最终催生出如此二蝶。
只是这等法门以伤天害理四字形容都犹有不及,虽可临摹魂魄,却往往不能长久,能让修士花费心思去临摹神意的莫不是这些上古异种,花了大量心血,却只可存于世间一息,甚至半息功夫。
而水中月这一根花簪却违背了常理,生死蝶魂不散,甚至可以魂游物外,以假乱真,叶枯想到背后可能的缘由不由得心中发凉,后背如有一条毒蛇蜿蜒而上,直让他头皮发麻。
“江梨?哪个江梨?”阁内女子不知何时到了有月阁门口,眉宇间并无恼意,手上两指夹着一根花簪,悬垂指地而下。
方才一下,或许在水中月看来多是试探,她若接不下斩玄一指,那共谋苍霞乙木之事自是笑谈,而叶枯如果就这么死于重重蝶影,水中月也不会为他收尸。
见水中月没有动手的意思,叶枯仍是谨慎地退出数个身位,前有水中月,后有那以甲覆面的男人,杵在两者之间可不是明智之举,站定,正色道:“一只白狐。”
“我就说,若不是为了江荔那头骚狐狸,仅凭了苍霞乙木卷真迹绝对是引不来你的。”水中月抿嘴轻笑。
两指一松,花簪浮于身前与胸齐平,她抬手在簪上一抹,顿时便有一团如白雾般的魂气自簪上生出,如一副水墨画般铺展开来。
江梨便是那画中墨影,头发以一枚金环束了,露出雪白脖颈,身后却是一条狐尾,柔顺曲盘,弯绕于后,除了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外也不见得受了多少折磨。
香风透骨,有影出于身后。
正当他看向那团魂气之际,双蝶之影不知何时到了背后,自那一片不被灯火眷顾的黑中翩然而出,袭向叶枯后心。
水中月掩在唇上的衣袖还未撇下,背后却有斑斓蝶影翩然,不以出水蛟龙自拟,只把翕乎游鱼作较。
蝶影袭人,一击功成,没入了叶枯体内,只那阁中女子非但没有喜色,反而眸色一敛,目光一转,望着庭院中本空无一人的地方。
“叶枯”的身形如水波般淡去,斑斓双碟一闪,连同困了江梨的魂气一道,没入花簪之中。
“水长老好大的诚意。”叶枯立于一块用作装饰以彰显雅致气量的院石上,紧紧盯着阁中那以放下掩面之手,重新戴好花簪的女子。
水中月向着盈盈一拜,想必是做了赔礼,笑道:“总要再试上一试,我才能安心与你共谋此事。”
叶枯冷哼一声,不入游物,只飘下庭石落地,方才生死双蝶只是魂影,自然不可能如传说一般一口升仙,两嘴坠狱,只是这其中的凶险只怕比死还要大上几分,他现在算是知道江荔身上的道印是如何来的了。
“的确,须得先在我体内种下魔印,到时候生死皆在长老你一念之间,那时才是真正的安心。”
水中月方才着实被叶枯身法与灵觉所惊,只是借了那一拜才收拾了脸上惊容,此时眼中含笑道:“叶公子言重了,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般狠毒的人么?”
“难道不是?”叶枯眼中讥讽毫不掩饰。
“当然不是。你看我虽然在江荔身上种了道印,可却从没有以此要挟她,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水中月说的是委屈的话,可脸上却没有半点委屈的模样。
叶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冷笑一声,道:“抢了别人的男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不是也罢,那你让江荔种印于苏清清,又是为何?”
如此羞辱,水中月竟也不恼,当真是养气功夫到了家了,笑意不减道:“随兴而为罢了,若是能拿到苍霞乙木卷,解了这些道印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