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马车上后,他才突然从这团乱序中回过神来,发现顾允景还在一脸像是刚刚遭受了莫大不公的样子看着他,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还在按着自己的头。
沈云昭慌忙站起身,一只脚跪在软榻处道:“怎么还按着,这会儿血干了,帕子不会粘在上面了吧?”
顾允景松了手,那帕子果真牢牢固固地粘在了那里,沈云昭忍俊不禁:“你是多没有常识,血不流了,就应该拿开的。”
“你让我按着的。”顾允景试图甩锅。
“……行行行,是我的错,你忍着些。”他想了想,怕他疼,继续与顾允景搭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说话注意些,怎么那么狂?!还老添柴加火的,这火都烧你身上了,本来没你什么事的,非得说,看这就赢了开脑洞的奖励。”说着赶紧把帕子撕下来,顾允景果真毫无反应。
他冷哼了一声,毫不在乎地道:“反正他现在不能动我,我就喜欢看他看不惯我,还要对我和颜悦色的样子。”
这是秉着别人这时动不了他,所以反复在底线上蹦跳。
“他那可不是和颜悦色了。”
“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错!”
看着额头约莫一寸长的伤口,隐隐约约地又有鲜血渗出,并不是特别深,沈云昭想想那砚台的硬度和大小就后怕,还好顾允景脑袋硬,一般人准是要脑震荡,不过这么个伤口也是可怕,更主要是看着就心疼。
“疼吗?”沈云昭吹了吹他的额头,顾允景一楞,立马抱住沈云昭的腰,马上变成委屈的样子,道:“疼,疼死了。”
他这突然一举动,沈云昭都惊了,嘴角一阵抽搐,道:“真疼?”
“疼!”
“疼,你还蹭,伤不是在额头上吗?!”沈云昭双手按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然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脑袋真硬!居然能和那砚台硬刚?!”
顾允景抬头看着他的表情,脸上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胡言乱语地道:“我有更硬的地方。”
此话一出,沈云昭很想给他脑袋上再来一下,不过念在他额头的伤,只是推开他,坐了下来,扭开头不看他。
虽然知道顾允景这厮是在装,可是沈云昭就是吃他这一阳谋,毕竟确实带伤,所以他十分听话地帮他洗了澡,帮他处理了伤,甚至还自己动的……
*
翌日清晨,李芳拿着圣旨来了沈府,沈云昭有些疑惑地跪下听着他念旨。
听完之后,他感到浑身冰冷,李芳唤了他几声,他才缓过神来,忍不住开口问:“按照礼节章程,这事不归户部。”
辰德帝把行刑的任务交给他,不合规矩,这应该是刑部负责。
“侯爷,接旨吧。”李芳笑着把圣旨交给他继续道:“陛下是信赖你,刑部最近权力变更不太方便,再说,陛下就是天,陛下就是礼法。”
沈云昭站起来,接过来圣旨,低垂着眼帘,道:“臣接旨。”
李芳还看不出沈云昭的怪异,反而拍拍沈云昭肩膀,笑吟吟地道:“侯爷现在就是陛下眼中第一红人,娘娘又是后宫独宠,侯爷可莫要忘了奴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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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赵家和大皇子府的人都被绑着跪在地上,足足有三百余人,高高台子上挂着上百个挂绳,要对他们实行绞刑。
沈云昭坐在椅子上,一直紧皱着眉头,手里捏着那个令牌,只要他把这个扔下去,那些侍卫就会行刑。
大皇子顾允念不在这里面,还在昭狱,辰德帝应该是另有安排。
天空万里无云,时不时有些小风,明明是初春时节,空气却十分粘稠闷人,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的,被绑着的人哭声一片,其中最小的人就是大皇子的小儿子,不超三岁,辰德帝当真狠心,连自己孙子都不放过,他越来越烦躁。
“你大义灭亲,与我何关?”沈云昭按着眉头,微侧头问站在他一侧的袁有。
袁有俯下身子,低声回:“下官可没有提议。”遂而直了身子。
看着哭着梨花带泪的小郡主,还有那几个幼儿,沈云昭陷入沉思,辰德帝让他行刑的目的是什么?
虽说处刑谋逆之人,确实是件大功,但是这些都是谋反之人的家属和仆从,非直接要犯,而且里面还有幼儿、老人,他这是想要自己落下残暴的名头。
从他举动来看,他是想要沈云昭顶替田阁老之位,然他此举却是让沈云昭落下残暴之举,思及深处,沈云昭明了,辰德帝需要一位奸佞的权臣作为自己的刀剑。
若是他够狠心倒是可以开心地接下,可问题就在于他无法做到和袁有他们一般,把人命不当一回事,这方面的承受压力,他恐怕还不如场外看热闹的百姓。
“大人,时候到了。”袁有提醒。
场外的百姓议论声变大了。
“居然谋反,活该啊!”
“大人谋反,那小孩怎么谋反,连两岁小孩也不放过,……那堂上坐着的看着人模狗样,实则狼心狗肺吧。”
“对啊,幼儿罪不至此。”
场中跪着的云柒郡主凄喊着:“子安哥哥,灵儿求你,放过我家弟弟可好?他们才几岁啊?!”
沈云昭捏着令牌的手一直在抖,下唇直接被咬得出血,眼睛中尽是血丝,袁有又催促了一遍,他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场外忽然传来一声:“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