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新局
金陵大街午市，人头攒动，顾允景不管不顾地骑着马跑了过来，围着的百姓赶忙躲开，唯恐被马踩到，待顾允景下了马，进了场中后。
场外百姓又聚到了一起，开始指指点点。
“四爪蟒袍，亲王级别，金陵可没亲王。”
“金发绿眸，是西域的杂种。”
“怪不得，野蛮未化的血统，懂不得礼节。”
金陵虽然有不少西域商人，但是大辰与西域的关系还是很紧张，而且大辰对西域人的歧视特别严重，所以要不是因为金陵繁华，大辰占据肥美地域，而西域十八州基本都是沙漠戈壁，西域商人也不会来这里憋屈看人眼色。
听着这些话语，顾允景转头向后望了一眼，场外立刻静了下来。
沈云昭看着向着他走来的顾允景，突然觉得自己果真太弱了，想要登上这个时代的巅峰，就要遵守它的规则，他握紧了手里的令牌。
顾允景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令牌，带了些笑道：“我说过，我会替你背。”
沈云昭闭上眼睛，强忍下了因为各种情绪而逼出的眼泪，然后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抢回他手里的令牌，道：“殿下，这不是你玩的地方，请让一下，臣要执行圣意了。”他特意咬重“圣意”二字。
顾允景作风张狂，虽然他于辰德帝有用，但是万一出事了，他这么反复作死，到时候辰德帝恐怕一点父子之情也不会念，……不过依照最近事件来看，他确实是从不念及什么父子之情。
“时辰……”袁有又提了一嘴。
顾允景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闭了嘴，然后柔了声音道：“子安……”
“臣无事。”沈云昭把目光放入场中，这时他感觉自己身上轻了很多，可同时却又觉得自己被永远地锁住了，让他有些喘不出气。
听到此言，顾允景往旁边挪了一步，让沈云昭能看到行刑台中的人。
他颤着手指把那令牌扔到了地上，袁有大喊：“时辰到——”
侍卫们压着哭闹的刑犯上了那高台上，机械而熟练地给那些人行刑，沈云昭攥紧了双拳，指甲深深地扎进血肉之中，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些都是他的罪孽，他没有资格去逃避，这是他必须要背负的。
待所有犯人都不再挣扎，全部吐着舌头，翻着白眼时，袁有开口：“结束——”
沈云昭脑子里一直像是有无数针扎一样头痛，站起身时，眼前一花，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
周边全是一片漆黑的景象，沈云昭站在那里，只觉心慌，很冷，浑身好像都浸入冰水之中，他嘴唇颤抖着，忽然眼前景象一变。
上百个吐着血色长舌头，眼睛只有眼白的人，把他团团地围着，嘴里不甚清晰地反复念叨着：“为什么要杀我？”
然后伸出手指指着他，一起道：“你该死！”
“啊——”沈云昭猛地惊醒起来，心脏“砰砰”地急速跳着。
顾允景坐在床边，见他醒来后，抱住他，轻拍着他，低声问：“饿吗？”
“不，不饿。”
他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一下他的头顶，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叹口气道：“哭吧。”
沈云昭急喘着道：“太没出息了。”
“我想看你哭。”
“……滚！”
“我是不是应该说些好话哄哄你？”顾允景突然话锋一转。
沈云昭已经冷静了许多，“不必，反正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顾允景勾起他的下巴，吻了一下道：“那我们做些欢喜的事，我一向在床上说话比较好听。”
“啊——”沈云昭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不停地骂着：“混蛋！顾允景就是混账东西！”
“……好。”顾允景无奈地应着。
“浪荡子弟！混蛋！混账！”
“好，好。”顾允景找了一块帕子给他，“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于是，沈云昭没接，全蹭在他胸前的衣服处，然后用他袖子擦了擦眼泪，带着鼻音，颤着声道：“走开，离我远些，你个禽兽！”然后用被子蒙住头，占据了床的中间，意思明了，不让他上床。
禽兽六殿下重新去沐了浴，换了衣服，待沈云昭睡熟后，才小心翼翼地把他往里挪了挪，然后抱着他睡了觉。
过了不久，沈云昭又满头汗地惊醒了过来，屋里息了灯，很黑，他很害怕，忙叫：“顾允景？”
顾允景搂紧了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回：“在。”
沈云昭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喊着：“顾允景？”
“在。”顾允景则是不耐其烦地一遍一遍回着。
“顾允景？”
“在。”
……
那一夜，顾允景一点也没睡，给沈云昭应了一晚上的“在”，还好他向来精力足，沈云昭白天睡了不少，虽然受到的冲击很大，但是勉强还是有精神上第二天的早朝。
虽然辰德帝自己的两个儿子快死了，还死了一个女人，刚诛了自己儿子府里所有人以及赵家人，但是他仍然还是要大办自己的五十大寿。
这活自然就属户部和礼部最忙，沈云昭也为了这事梳理各种账本，着实忙了起来，倒是让他不再容易想起那一幕，就是晚上仍然是噩梦不断。
顾允景陪了他好几晚叫名字应答，自己是习武之人，身强力壮，倒还好，但是沈云昭睡眠不足，又加上白天繁杂事务，看着不免有了病容。
他找了不少助眠的熏香，花了好些力气，才找到一种，沈云昭不讨厌而且效果还好的，这厢，他才放下了心。
过了许久后，高数又回到了沈云昭身边，不过他变得更沉默了，就像个机器一样，只有沈云昭命令他做事时，他才会有反应。
他不知道高数经历了什么，若是以前他可能会问问，可是现在他却不太关心了。
让沈云韶的孩子当上皇帝，重振沈家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念头。
*
金陵大街繁华依旧，人声吵闹，沈云昭穿了一身常服，走在街头，给顾允景那混蛋买糖葫芦，明知道自己忙，这家伙还说什么非要吃他买的糖葫芦。
原本，沈云昭不想理他的，想着近来也确实受他照顾不少，又念着自己比他年长，是该多照顾他些，所以就应了。
他把那卖糖葫芦所卖的糖葫芦全买了，让高数扛着，想着，让你吃到牙疼，想到此处不禁笑出了声。
“侯爷，心情很好？”
沈云昭闻言随声看去，只见穿着一身暗绿色男装的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