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日出日落
向曦被带到一家装修豪华的医院，他一路低着头跟在苏泰铮后面，不敢看四周。
“别怕，”苏泰铮安慰道，“是私人医院，我朋友今天正好在这边坐诊，你的事情他不会跟别人说，一会儿你单独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向曦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对面了。他抬起头，戒备地打量着对方，医生戴着眼镜，面容清秀，看上去和苏泰铮差不多年龄，也许他微卷的头发下隐藏着过人的智慧也说不定。
“我叫沈生，”医生开口说话了，“你放松一点，你可以先从了解我开始，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都可以问我。”
也许是因为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也许是因为沈大夫给人带来了一些安全感，向曦微微松了口气，小声问道：“这里是……什么科室？”
“神经内科，”沈生微笑道，“你可以把这里看作是心理咨询室。”
“我……不是神经病……”向曦眼色暗淡，“我没疯……”
“你当然没有，”沈生说，“你只是在生活上遇到了一些困难，你没有办法调节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它们，所以你被带到我这里，你的男朋友是想我能帮助你解决你目前遇到的问题。”
男朋友……
“我……”向曦缓缓道，“我觉得自己，糟透了。”
“你指的是哪方面？”沈生问，“是生活糟透了，还是你觉得自己糟透了？”
“我自己……糟透了，”向曦苦涩地笑了笑，他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我的亲生母亲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但我却想她能……快点死。”
沈生透过镜片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放松地问：“那你现在可不可以幻想一下，如果你的母亲现在醒过来，并且治好出院了，你想要她为你做点什么？”
向曦怔怔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我想要，她别再喝酒，我不要求她做什么，我就想她能消停点，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明白了，你的男朋友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沈生又道，“晚上睡不好觉对吗？”
“嗯……”
“有些抵触和人沟通？”
“是……”
“你能做到原谅自己吗？”
向曦一愣：“什么？”
沈生笑了笑，柔声道：“你说你自己糟透了，你对自己很不满意，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以我不会刨根问底地去索要你更多的私人信息。你觉得自己不好，你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完全好的人？”
向曦微微张开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苏泰铮书房里的档案袋。
“你觉得你是坏人，”沈生说，“说不定大家都是坏人，你只是其中的一个。”
向曦握紧的手指突然松开了，红肿不堪的眼睛再次变得湿润。
“试着去接受自己，没有人要求你当个好人对不对？糟透了就糟透了，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情，你没有任何理由责怪自己。”
沈生接下来说了什么，向曦已经听不太清了，当门被打开，苏泰铮微笑着走到他身后，温柔地将双手放在他肩膀上，他才回过神来。
“向曦，”沈生又问道，“你介不介意我们用一些药物辅助你控制情绪？”
向曦轻轻点了点头，又看向苏泰铮，小声问：“行吗？”
“都听你的，”苏泰铮揉了揉他的头，“你觉得没问题就可以，只是，”苏泰铮看向沈生，“会有副作用吗？”
“剂量不大，副作用也不大，”沈生微笑道，“药物只是辅助，主要还是靠自己。”
苏泰铮让向曦先出去等他，待向曦走后，苏泰铮收起笑容，担忧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沈生在电脑上打着处方：“焦虑，其他的没什么，他特别焦虑，所以才会睡不了觉，没法和人沟通。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总觉得别人也认为他很糟糕，你多鼓励他，让他认识到他的缺点并不严重。”
向曦坐在办公室外面的长凳上，焦躁地等待着苏泰铮出来，方才沈大夫似乎也没问他什么问题，本来挺紧张的，见到医生反而放松了下来。
原谅自己，怎么做，才能原谅自己？
苏泰铮拿着处方单和病例出来了，男人晃了晃手里的一沓纸，笑着牵起他的手：“走，给我小宝贝买药去。”
取了药，苏泰铮打了辆车，回到家之后，向曦讷讷地拉住苏泰铮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沈大夫……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太多，不过我总结了一下，”苏泰铮捧起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一个吻，“该放弃的就该放弃，但是该珍惜的，一定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