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坠落
早晨送走苏泰铮，向曦开着另一辆车去了医院，刚踏进医院大厅一步他就觉得上不来气，他赶紧埋着头进了楼梯间，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母亲所在的楼层。
“妈，我又来看你了。”
向曦拉上帘子，坐到床边，手指轻轻放在女人微弱的脉搏上。
“妈，”向曦双眼无神地望着女人的脸，“有个男人……他说他喜欢我，这么多年了，我好久没听到有人说喜欢我了。”
女人的眼皮动了动，向曦吓得用力攥住了女人的手腕，用了近乎要将血管掐断的力气。
“你别睁眼！”向曦大喊道，“妈……你知道吗，他抱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感觉就像小时候你和我爸抱着我，我已经好久没能好好睡过觉了……他抱着我，我就能睡着，我就不会做梦。”
向曦深深吐出一口气，松开了女人的手，他嘴唇微张，眸子颤抖，声音似乎也颤抖着：“妈，我回去上班了，人家给我发工资呢……下周我再来看你。”
他拉开帘子，快步走出病房，他听到其他病人在议论他——
“疯了疯了……”
“是啊，这小孩儿被***疯了……”
“一个月得好几万吧？还说被男人喜欢？是被包养了吧？”
向曦猛地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来，讷讷地看着方才说话的人，那个中年妇女不是病人，应该是病人家属，向曦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感到胸腔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呼之欲出的是张狂的仇恨和报复欲。
“你说什么，”向曦瞪着中年女人，“你再说一遍！”
中年女人似乎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她嘴角一勾，轻蔑地瞟了向曦一眼，然后就转身不搭理了。
向曦心里的那股火瞬间被扑灭了，似乎刚刚的那些怒火根本不属于他，他又变成了那个卑微到不被看见的失败者。双手双脚颤抖着，大脑因为缺氧而有些恍惚，他踉跄着走出病房，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向下走，是了，即使有苏泰铮又怎么样？他的未来就像现在一样，是一步一步往下的。
回到公司，苏泰铮还在开会，他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桌面上放着一张便签，纸上是苏泰铮飘逸的字迹。
给你热了咖啡，记得喝。
向曦捏住那张薄薄的纸片，眼睛发痒发酸，他仰起头，看向雪白的天花板，一只蜘蛛正悠闲地从一条几不可见的蛛丝上爬过去，那只蜘蛛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他能看清它不断晃动的八只眼睛。
便签被捏成小纸团，然后被他揣进了牛仔裤兜里。
他走出小隔间，来到苏泰铮的办公桌旁，咖啡机上果然热着咖啡，他估摸着这个点苏泰铮也快开完会了，便取下咖啡壶，给苏泰铮做了杯拿铁，剩下的兑上水算是美式。
刚把咖啡弄完苏泰铮就回来了，男人走到他身旁，笑道：“哟，今天你喝拿铁啊？”
“不是，”向曦举了举手上的玻璃杯，“我喝这个，拿铁是给你做的。”
“这么乖？”苏泰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嘴唇上沾上了牛奶泡沫。
向曦连忙抽了张纸，踮起脚轻轻为他擦拭嘴唇，俩人目光相接，暧昧在他们之间来回碰撞着。好多话堆在喉咙里，向曦想要说出来，他在医院遇到的嘲讽，他对苏泰铮的感激，他喜欢他的拥抱，也喜欢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还有好多好多，包括他内心的怯懦和阴暗，那些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和心思——
他以为自己要说出来了，可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周韬走了进来，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最后落到了苏泰铮身上。
“苏总，您要的报告。”周韬将一个文件夹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转身就准备走，苏泰铮张了张口，最终也没叫住他。
方才还热辣的空气突然就降下了温度，向曦尴尬地笑了笑：“我今天有什么工作？”
苏泰铮回过神来：“没有，今天没有，会上我已经都交代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我不用休息，”向曦仰起头看着他，“我应该工作，我拿着你的工资呢。”
一听到“工资”两个字，苏泰铮心里就有些难受，他放下咖啡杯，将手伸到向曦脖子后面捏了捏那里的皮肤：“休息一下，下午再给你布置工作。”
“好吧……”向曦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端着杯子回了小隔间。
中午苏泰铮让人订了饭上来，向曦被叫出来一起吃。
“火锅鸡啊？”向曦咽了咽口水，“谢谢学长！”
“知道你喜欢，”苏泰铮笑着把筷子递给他，“是不是喜欢吃鸡皮？”
向曦睁大眼睛，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梨涡：“你怎么知道？”
“你平时是在吃东西，我可一直盯着你看呢……来来来，快过来吃，鸡头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