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让她死吧
周三，向曦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医生说，他妈妈可能要不行了。
向曦挂掉电话，独自在楼梯间里抽了一根烟，然后直接从楼梯间下了楼。他开车朝着医院的方向行驶，眼睛盯着挡风玻璃前的路况又酸又疼。
他心里想着什么呢？他想着他妈怎么就突然不行了，他想着他妈终于突然不行了。
他害怕去了医院见到这个女人即将咽气的样子，也害怕这个女人运气太好真能被抢救回来。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见到向曦安抚似的对他笑了笑：“没事了，心脏骤停，抢救回来了。”
向曦松了一口气，但接踵而来的是巨大的绝望，他听到护士告诉他又要交钱了，而那个数额是他无法承受的，他思来想去没有办法，站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在扑面而来的花香中拨通了苏泰铮的电话。
电话却不是苏泰铮接的。
“周哥……”向曦吸了吸鼻子，“苏总呢？”
“他在开会，”那头的声音冷冰冰的，“怎么了？你没在公司？”
“周哥，能把电话给苏总吗？我找他有事……”
周韬看了看在会议室里和甲方汇报的苏泰铮，拿着电话走到走廊尽头，柔声道：“向曦，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也能帮你，苏总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向曦揉了揉胸口，想要缓解那里的刺痛，咬牙问：“周哥……能借我八万块钱吗？我妈妈……刚抢救过来，需要用钱。”
那头沉默了，向曦艰难地对着空气笑了笑：“算了——”
“你在哪家医院？”
向曦报出了医院的地址。
“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向曦挂掉电话，脑袋一阵眩晕，他蹲下了身子，用力将手机摔在地上，十指深深抠进潮湿的泥土里。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眼泪汹涌而出。正午的阳光炙烤着他的后背，他觉得他快被烤化了，内里却是凉的。
他能感觉到那个女人再一次趴在了他的后背上，那么羸弱的身躯却又那么沉甸甸，女人将自己干瘦的满是裂纹的脸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呼吸的腐臭让他恶心想吐。
“妈……”向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我求求你了……别缠着我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花园里蹲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僵硬地回过头，周韬正逆光站在他身后，他被罩在周韬的影子里。
“向曦，”周韬慢慢将他扶起来，“别害怕，我来帮你了。”
向曦哆嗦着双手，看着周韬从包里掏出湿巾耐心地将他手里的泥土擦掉，然后扶着他坐到了一旁的座凳上。
“向曦，钱我带来了，”周韬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他颤抖的手指，轻声道，“你先缓一缓，一会儿我跟你去交钱。”
向曦抽出手，捂住眼睛，将头埋到膝盖上，哽咽道：“对不起……周哥，对不起……”
“别说见外话了，”周韬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了，我会帮你的。”
向曦突然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周韬：“周哥，要不你还是走吧。”
“什么？”
“你走吧，我不想治了，”向曦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跟你说实话，我想让她死，想疯了。”
周韬怔怔地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惊讶和不解，向曦沮丧地咬住嘴唇：“周哥，对不起，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处理吧。”
“你给苏泰铮打电话，是想找他借钱对吧？”周韬淡淡道，“既然是借，那跟谁借都是一样。向曦，不要说气话，我先陪你去交钱，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慢慢商量。”
“向曦，”周韬将他抱住，手掌在他后背上下揉了揉，“最重要的，其实是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最终周韬还是帮向曦付了医药费，向曦缩在一边，甚至都不敢踏进母亲的病房，他拒绝和任何医生护士说话，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周韬肩上。
“我送你回家吧，我帮你给苏总请假。”
向曦摇了摇头：“我把他的车开回公司，周哥你开车来了吗？”
“我的车扔这儿，”周韬拿过向曦的钥匙，“那我送你回公司，你现在不能开车。”
坐进车里，向曦觉得心里那股怨恨和愧疚稍微淡了一点，联想到方才的失态，他尴尬地看向周韬：“周哥，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