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佩剑,乃是大忌。
四下鸦雀无声,百官彼此对视,终有看不下去的文官低声斥道:“宫宴之上,岂可佩剑?”
话音刚落,西平王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凌厉,斜睨过去,启唇讥讽:“你待如何?”
那文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坐在身侧的上司拉住,老臣低声道:“你知道什么?当年除夕宫宴,有人举兵逼宫,西平王定是为护驾方才如此。”
文官微诧,没再出声。
梅庚眯了眯眼,偏首对身边的淮王道:“本王何时说这是为护驾带的?”
淮王殿下含笑瞧过去。
西平王理直气壮:“分明是为自保。”
众人:“……”
楚恒之来时,瞧见西平王与淮王同坐一处,面色不善,再瞥见西平王堂而皇之摆在案上的袖剑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却未敢出声。
太监高声唤南国使臣觐见,殿门大开,身披纯白狐裘的窈窕女子莲步轻移入了殿,随即屈身行礼,声音如珠似玉:“南云段玉锦,携朝贡,参见大楚天子。”
南国小皇帝的长姐,薄纱掩面,清艳不俗。
但众人瞧了半晌,此女孤身入殿,贡品在何处?
楚恒之面上不大好看,沉声问道:“怎不见朝贡?”
段玉锦伸手摘下薄纱,露出清丽容貌,眉如远黛,面似芙蓉,坦荡道:“回禀天子,小女即是南云朝贡,还望陛下笑纳。”
四方哗然,文武百官瞪大了眼,顿觉匪夷所思——南国竟将长公主当做贡品献来?
再说,陛下年过半百,这公主竟也甘心?
梅庚也愣了愣,忽而凑近了淮王耳边,轻声道:“还当真是来和亲的。”
楚策颔首,戏谑低语:“人家没瞧上你。”
梅庚眉梢微挑:“本王求之不得,淮王殿下看得上便好。”
楚策笑而未语。
两人打情骂俏无人在意,众人都在似有若无地打量那妙龄且绝色的长公主,段玉锦却似浑然未觉,平静地与楚恒之对视。
坐在楚恒之身侧位同副后的婉贵妃笑容忽而勉强,瞥见楚恒之眼底的兴味时,放在膝上的手紧攥起鸾凤礼服,银牙暗咬。
后宫莺莺燕燕已够多,这他国的公主来凑什么热闹?
片刻,楚恒之骤然大笑出声,当即下令:“好,来人,拟旨,封此女为锦妃,赐住碧华宫。”
远道而来的南国公主叩首谢恩:“臣妾,谢陛下。”
百官见势,当即齐声:“恭贺陛下——”
一场宫宴,后宫多了位年轻貌美的锦妃。
段玉锦起身入席后,忽而问道:“不知西平王何在?”
正同淮王殿下亲昵耳语的梅庚闻声,眉梢微挑,懒散应道:“锦妃娘娘何事?”
楚策与百官一并瞧去,段玉锦神色淡淡:“父王临终时,命本宫向王爷带句话。”
定然不是什么好话,西平王在心里暗暗叹息,配合接话:“锦妃娘娘请说。”
美艳锦妃忽而勾了勾唇,咬字清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臣必贤,奸佞须诛。”
楚恒之笑意骤然加深,显然此言甚得他心。
这话挑拨意味甚浓,梅庚纡尊降贵地瞥去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在理,昔年南云称臣,却暗中于我大楚安插细作,草菅人命,枉顾我大楚律例,其罪可诛,不知此举可算奸佞?”
段玉锦平静面色掠过仓惶,却也仅是刹那,只是维系的沉稳颇为勉强,应了句:“王爷巧舌如簧,本宫佩服。”
“过誉过誉。”梅庚无甚诚意地谦虚两句,话锋一转,“不过本王向来不善唇舌,若是我朝太尉在世,锦妃娘娘方知何为舌灿莲花。”
众臣噤若寒蝉,胆子小些的已然白了脸,暗暗心道这西平王实在胆大妄为!
陆太尉几乎可称禁忌,他竟还敢提起!
果不其然,楚恒之面色阴沉,开口打断二人纠缠:“时辰到了,开宴吧。”
嚣张放肆够了,西平王轻抿佳酿,随即凑近淮王殿下附耳道:“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偏要与本王找不痛快。”
淮王殿下目睹高贵冷艳的锦妃吃亏,抿唇笑了:“放肆。”
西平王眉梢微扬,尽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