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6 噩梦(1)
96、
2052年8月19日。
冉徴今天来得很迟,下班却很早。
“郁总工作辛苦啦!”
“郁总,刚拖的地,小心脚下。”
助理们见老板开门,齐刷刷站起来恭敬地问好,再恭敬地等他走向电梯。
冉徴冷淡地颔首,把最后两份工作的文档袋扔给一助,“下周一前办好。有问题问李总。”
“好的好的……呃郁总,您、您明后两天呢?中建又派巡查团来宣城了,关于上次竞标的事。”
冉徴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二助桌上的玫瑰糖,“汪总会代我去的。我、回家。”
是的,他的家。
电梯间的全息屏正在滚动播放星氏旗下各集团的成果和即将推出的项目。
这几年他力排众议渐渐把集团的重心移到了S市,再过几年,来宣城的时间应该会少很多。
冉徴对着电梯里的玻璃镜面调整领带的位置,用力捏按鼻梁,心想还是要吃一片感冒药。
昨晚他在明州淋了不少雨,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头痛欲裂,下周不能再这样。
“老板,车在这,您当心头——欸,好。您要是不舒服,一定多休息。咱们下周见?”
“嗯。”冉徴拿过车钥匙,弯腰屈膝坐进驾驶位,沉声说:
“你也放假吧。昨晚算你五倍工资。辛苦了。”
“嗐,没事,您一年也就去个几回,也不是次次下雨——哈、哈哈,好像还真是次次下雨。”
冉徴喉结一滚,眸色幽深,欲言又止,自嘲似的耷拉着眼皮轻笑一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今天是周五,暑假倒数第二周,学生们快要返校了。
高速公路较为拥挤,慢车道快车道统统是车,大巴、厢式货车、半挂车稳稳地龟速爬行。
冉徴刚下高速,已发了一身热汗,感冒无药自愈。
在收费站耗时五分钟,终于通过ETC。
还未松口气,车就堵在通往潭大新校区的绕城高速三桥路口。
前后左右皆是车,甚至看不见1200米外的红绿灯,交警的哨声若有若无。
这个点,宽阔的六车道愣是堵得缺德导航上黑红一片。
除非熟悉环境敢于走右手边宽不足两米的水泥村路,哪也去不了。
他有些烦闷,绷着脸将冷气调到最低,拉开副驾驶位的储藏箱。
清甜的木樨香随冷气徐徐吹进他的眼睛,熏热他的牙齿与舌苔,鼓动男人卸下成熟的面具。
冉徴俯身挑CD盘,手指和目光忽然在一只半旧的黑煤球挂饰的钥匙圈上停留少许时候。
这是五年前他从谢宜那辆奔驰SUV里翻出来的。
时间过得真快。
左转道往前缓缓挪动。
华灯初上,橘红色的路灯一盏盏铺向天际,与半只夕阳相映。
在嘈杂的鸣笛音的包围中,冉徴手握黑煤球,又一次回忆起他和谢宜的种种。
他骗了谢宜。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吵架,何来“至死方休”。
……
……
2047年2月,他拿到了SHBJ第十一名的成绩,回国后拖着行李箱想给谢宜打电话道歉——
裹着羊绒围巾的青年就站在机场外一座遮阳棚下,蹙眉看向推销员胸前的华尔街英语二维码,微微摇头小声说了句什么,鼻子冻得通红。
推销员热情不减,拽住谢宜的围巾,“欸帅哥,我看你从潭大来的,考个专八怎么样?”
“老婆。”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脱口而出,不由咳嗽两声。
谢宜一怔,很不好意思,两颊泛红,藏有星星的眼睛却倏地先笑了,别过脸刻意淡定地说:
“嗯。我、我来接你,欢迎回家。”
那一刻,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能装下眼前的情人。
躲进草丛的兔子悄悄伸出柔软的肉垫,与他的指尖击掌,得意的表情又乖又漂亮。
他想他不会再和谢宜吵架,永远不会。
新学期伊始,他们和好了。
谢宜显然对自己的身体的秘密有所顾虑,时常转移话题,偶尔望着耀眼的太阳发呆。
可是他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以为时间极其充裕,不会错过什么。
于是,他一边因为学长对【夜有所梦】的“例外温柔”而吃醋,一边学会做一个可靠的男朋友。
到了五月份,谢宜无意在他的寝室里发现十余张“可疑”照片。
咳,这是大二暑假前他帮谢宜和毕业的大师兄拍合照时偷偷拍的。
谢宜怀疑地瞧了瞧他的眼睛,“……我收走了。”